开心小叶子
发表于 2007-4-20 14:20:36
四十一 君彦
一清早,我就醒了,这房间的窗户正对着后花园的那棵大榕树,树上有一对小鸟儿一直“吱——吱——”的在叫不停。
我也“吱——吱——”学着它叫。
“你醒了!”
一声娇嫩的声音,从床塌上传过来,是我的小媳妇儿。
“是呀,早就醒了!”我说。
她下了床,走近我。
“那为什么不起来?”她问。
“我等着蜜儿来给我穿衣!”我仍然逗着小鸟。
“你自己不会穿吗?”她看着我丢在一旁的衣服。
“我只会脱,不会穿。”
她笑起来,我这才发现,她的笑容很动人。
“我帮你穿!”她说。
“好呀!”我一跃身,从地上跳了起来,站在她面前。
她笑着摇摇头,拿起旁边的衣服,发现了桌上满是枣子和花生,问:
“哪来这么多枣子花生?”
“哦,”我大声的说,“不知道是哪个丫头老妈子,把枣子花生弄得一床都是,睡在上面扎得我痛死了。”
她似乎若有所悟,小脸一红,没再答话。
后来我才知道,那是民间的一种风俗,喻意“早生贵子”。
她专心的帮我更衣,垂着眼睑,长长的睫毛遮住的眼睛,娇俏的鼻子,红红的樱唇。
“小媳妇儿,你长得真好看。”
她一愣,抬眼看我,她显然不习惯这样直接的称赞,脸蛋更红了,这样让她看起来更加的妩媚,更加的妖艳欲滴。
“走,我带你到后花园捉蝴蝶去!”我拉起她的手,兴致勃勃的说。
她矜持的望着我,好一会儿,微笑着点点头。
四十二 红苓
在秦王府有位传奇人物,就是佳王妃。
佳王妃的闺名叫绿佳,是吐蕃公主,是十年前,吐蕃族长为避战祸,将未满十五岁的绿佳做为“礼物”,送给了秦王。
我是在嫁进秦王府的第八天见到佳王妃的。
也许是因为佳王妃的娇俏美丽,也许是因为佳王妃的异国情调,秦王对佳王妃一直都宠爱有加。
秦王虽然有很多女人,可封为王妃的就只有正王妃——敬华,华王妃。后玥,玥王妃,也就是君夕的娘。还有佳王妃三位。
佳王妃自入秦王府,一直幽居“翠湖别苑”,深居简出。争宠之事从不参与,所以华、玥二位王妃虽妒忌秦王对她的宠爱,对她尚算礼待。
那天,我被一阵清新而幽扬的笛声吸引,随着笛声,我去了后花园。
在“醉心亭”里,一个纤弱的身影,一身奇装异服,我知道,她就是佳王妃。
见我走近,她停了下来。
我行了一礼:
“见过佳王妃!”
“你是——红苓?”
“是的!但愿没扫了王妃雅兴。”
“不会!”她微笑着说。“坐吧。”
“红苓进王府多日,还不曾给王妃请安。”
“是我这几天抱恙在身,连你与君彦的婚礼都没有参加,你别见怪才是。”她温和的说,毫无架子。
她的面颊,轮廓分明,五官玲珑有致,她长得有异于中原女子,也就是因为这样,更显得她的独一无二。
说话间,另一个身着异服的女子走进亭子,给绿佳王妃披了件披风,她就是阿沐尔,绿佳王妃的近身侍婢,自绿佳王妃嫁入秦王府,就一直陪着她,很难想象若是没有阿沐尔,绿佳王妃满腹的思乡情结,将如何抒发。
不知为什么,我与绿佳王妃很是投缘,对她也颇有好感,片刻间与她攀谈起来。
“王妃刚才吹的曲子很特别,也很好听。”我说。
“是吗?”她眉宇轻蹙,眼底浮出一缕淡淡的忧伤,“是我娘教我的。”那缕忧伤在她眼底渐渐扩大,凝成一团雾气,眼神飘向远方,“这个季节应该最适合在草原上骑马,熙熙和风,策马徐行……可我,不知道,何时,才可以回去吐蕃,如果,在我有生之年,能够再回去一次,我就不会再有遗憾了……”她回过神来,对我不好意思的一笑,“听我说这些,你一定很闷吧。”
我笑着摇摇头。
“我今天有些感触,”她无奈的笑着,“我很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,可能,我真的闷坏了。”她站起来,走到亭边,背对着我,小声的说:“进了秦王府,就如同笼中的金丝雀……”她的声音越来越轻,越来越飘渺,最后化成一声长长的叹息。
绿佳,这样一个精致的女人,不过也是秦王众多妻妾里的一个,也不过是秦王的陪衬,亦或者,看到现在的绿佳,会否就是将来的我,我不愿想,也不敢想。
四十三 君夕
清晨,我独自去了后花园的山坡上,这山坡是秦王府最高的地方。
太阳还没有从山凹里冒出来,四周在晓雾弥漫中显得灰朦朦的,在心境低落的时候,总喜欢站得高高的,仿佛这样会将无数的烦恼与不快踩在脚下。
原以为,对红苓的迷恋只是暂时的,可是,这一个多月的相处,不,根本不能算是相处,只是同住下一个屋檐下,碰面只是相对一笑,问安道别,然而,她的一颦一笑,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脑海里,记忆里,我试着去专注其它的事,企图抛开她的影子,可是,她的笑颜总会出现在我的思想里,梦境里,书页里,孤灯下……我甩不掉她,她仿佛已经嵌进了我的每一缕思绪,见到她时心潮澎湃,见不到她时,那狂热的渴望,烧着我浑身每一寸肌肤都痉挛的疼痛。
太阳慢慢的从山谷里升起来。起初,是一片灿烂的红霞,徐徐上升,渐渐扩大,缓缓的烧红了半边天空,然后,太阳猛地从山后蹦了出来,骤然间光芒万丈,灰朦朦的天空被朝霞染成红色。看着这初升的旭日,我惭愧,自己的心是多么的不光明,不磊落……
“三公子——”小碧在山脚高声叫着:“三公子,原来你真的在这儿,时候不早了,三公子,今天可是你成亲的日子……”
对呀,今天才是我成亲的日子。
骑着白马,穿着与红苓拜堂那日同样出自“绢绣坊”的喜服,情不自禁思绪万千。
这花桥载着的才是我的新娘,我的妻子。
母亲为了显示她与正王妃的地位相当,婚礼一点也不马虎,办得与君彦的同样的铺张,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我喝了很多酒。
大家争先恐后举着酒杯恭贺我。
“恭喜……”
“恭喜……恭喜三公子,娶得如花美眷……”
恭喜?喜从何来?
人影在我面前攒动着,嘻笑着,叫嚣着……
我很想喝醉,却越喝越清醒。我一直逗留到三更才进洞房。
她端庄的坐在喜塌上,一动不动。
我走过去,撩开喜帕,露出一张称得上漂亮的脸。
也许,到这时,酒才起了作用,红苓的脸与她的脸渐渐的合并在一起,然后又分开,分分合合……我用力的甩了甩头,抱紧了她,疯狂的要了她。
四十四余莲
我戴好头上的珠钗,情不自禁喜上眉稍。
昨天,是我人生的一个转折点,是我飞跃的一个起点,成为秦王府的女人,代表了我一生受用不尽的荣华,享用不尽的富贵,还有——权利。
床上一阵微动,我回头看了一眼君夕。
“相公,你醒啦。”我温柔的说。
“嗯。”他轻轻的瞟了我一眼,只是匆匆的一闪而过,眼里竟有一丝冷漠,我有些不满,这和昨夜与我亲热的他判若两人。
接下来的便是新娘敬茶请安。
我见到了红苓,那个与我妹妹一样闺名的女人,现在是我的嫂子,见到她时,着实让我大吃一惊,若是在夜里,我一定以为我撞鬼了。
“弟妹。”
清脆的叫声,让我回过神来。我想,我一定呆若木鸡,这样失礼人前,禁不住面颊发烫。
“二嫂,请用茶。”
她接过茶杯,微笑着说:
“弟妹初入王府,大概是对府中规矩还不习惯。”
“红苓,”华王妃正色道:“你比余莲先入王府,府中规矩,你要多提点余莲才是!”
“是,王妃!”红苓恭敬的回应。
其实,王府规矩有专门的嬷嬷们调教,华王妃这样说,无非是想提醒我,长幼有序。
“余莲系出名门,”玥王妃说,“家教严谨,礼数周到,府中规矩只需熟悉即可。”
两位王妃争宠斗法,我是早有所闻,可不知道已经到了这般如火如荼的地步。
“哎呀,完了没有呀。”
说话的是君彦,他长得眉清目秀,比君夕漂亮,他的身材与相貌和秦王很相似,秦王是个英俊魁梧的男人。他神色极不耐烦,神情极其幼稚,如果他不说话,还真不知道他是个傻子。
“君彦!”秦王轻喝了一声。
君彦低下头走,噘着嘴,两脚在櫈子下来回晃动着。
“我坐了很久了,好闷呀。”君彦低声说。
秦王一摇头,虽然无奈,却掩饰不了对君彦的疼爱,轻声说:
“好啦,出去玩吧!”
君彦一跃,站起身,对秦王一笑,拉起红苓的手,旁若无人的说:“小媳妇儿,我们钓鱼去!”
开心小叶子
发表于 2007-4-20 14:21:12
四十五 红苓
扔下一屋子的人,跟着君彦跑了出去。看着余莲跪在屋中,愕然的表情,心里有丝莫名的快感。
后花园的翠湖湖水碧绿如玉。
“君彦,我们就这样跑出来,合适吗?”我说。
“有什么不合适的。”君彦毫不在意的说,“反正我不喜欢,那样请安敬茶,好闷,一点也不好玩。”他在翠湖边的草地席地而坐,捡起小石子往湖里扔。“我看你也不喜欢吧。”他说。
有时候,他可以清楚准确的表达自己的意愿,我有些迷惑,感觉他好象并不傻。
“你不是说钓鱼吗?”我坐在他身边,望着湖里游来游去的鲤鱼,问。
“为什么要钓他们上来,他们在湖里挺好的呀。”他望着我,天真的说。
我一笑,没答话。
“小鱼儿在湖里才自由,离开水,会死的。”他一本正经的说。
“君彦,你喜欢自由自在吗?”我说。
“当然。”他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我,“可是,象我父王那样,就不自由了。”
“你是说王爷终日忙于国事。”
他轻轻的向后仰,躺在草地上,双头枕住头,漫不经心的说:“是呀。”
“你不想象王爷那样位及人臣,一人之下万人之上?”
“这句话,你问君夕会比较合适。”他闭上眼睛,太阳照在他身上,在他身上镶上了一圈光环,他脸上绽开一缕神秘的微笑,看起来高深莫测。
良久,他又说:“你好象对君夕的媳妇儿挺关心的。”
“你知道?”我一惊。
“傻子的话你也相信。”他笑嘻嘻的说。
“我真怀疑,你是不是真傻。”
他睁开眼睛,依然笑意盎然的望着我,“你过来,我告诉你。”
我靠近他。
“再过来点。”
我再凑近他。
“你张开嘴,我要对着你的嘴说。”
我微微的张开嘴。
他“呵呵呵”的笑出声,“瞧你这傻样,小媳妇儿,你才是傻瓜呢!”
四十六 定邦
刚立秋,天气就骤然转凉,凌厉的秋风在耳边“呼呼”作响,把发黄的树叶刮得满街都是。我下意识的缩着身子,裹紧了外衣。
暮色虽浓,可今天却是我离开“绢绣坊”最早的一天。
“许老板,回家啦,今天比昨天早了一个时辰呐。”街口摆馄饨摊的王二娘招呼着我,每次回家,我都会经过她的摊子,王二娘三年前死了相公,寡妇带着年幼的儿子,靠卖馄饨过维持生计,蛮可怜的,我常常光顾她。
“是啊,今天天凉,想早点回家。”我说。
“对呀,变天了。”她笑吟吟的说,“吃碗馄饨暖暖身子吧。”
这会儿,我才想起,我还没有吃晚饭,已经饥肠辘辘了。
“好啊。”我坐了下来,搓了搓冰凉的手。
“许老板!”一声幼嫩的声音,是王二娘的儿子。
“二毛,别烦着许老板!”王二娘唤着儿子。
“没事。”我笑着对王二娘说,抱起二毛,逗着他,“二毛,告诉我,你几岁了?”
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,数了四个手指,说:
“我四岁了,娘说,要请夫子教我念书了!”
“二毛好聪明,长大考取功名,好好孝敬你娘。”我摸着他的小脸。
“我也不图什么了,好好将二毛带大,就别无他求了……”王二娘感慨的说。
“娘,你放心,我长大一定考取功名,让你过好日子。”他一副男子汉的样子,认真的说。
我想起了文琪,心里一阵温暖。
我加快了回家的脚步。
替我开大门的居然是小伍子。
“老爷……是您呀!”他一脸的慌乱。
我望着他,有些奇怪,“小伍子,你这是什么话,不能是老爷我吗?”小伍子与雪姬的丫鬟小芸是同乡,都是随雪姬陪嫁进许府的。“你怎么在这儿?看门的老赵头呢?”我问。
“哦,……老赵头,他,……儿子……来京城看他,他出去一会儿……”他低着头,眼睛来回的转动着。
我微微一怔,不自禁的望了一眼雪姬住的东苑,回头对他说:
“小伍子,你跟我到书房来,我有事吩咐你。”
他瞪大眼睛,面露惶恐之色,“是,……老爷!”
走进书房,身后的小伍子一直战战兢兢。
“小伍子,你在许家当差多少年了?”我问。
“回老爷,从夫人进府起,已经近十八年了。”
“小伍子,”我不紧不慢的说,“你知道,老赵头在许家多年前了吗,老赵头从十五岁那年染病成了哑巴之后,就一直在我许家看门,迄今已经快三十年了。”我忽然提高了声音,“老赵头只有独生女儿,何来儿子?!”
小伍子心虚的应声跪地,“是……小的……弄错了,是……女儿来看他……”
“真的吗?”我厉声说。
“是……是的。”
“好你个嘴叼的奴才!”我一拍桌子,大声吼道:“老赵头自从身带残疾,至今不曾成亲,又何来女儿呢?”
“啊……”小伍子茫然的盯着我,跌坐在地上。
我沉吟了一会儿,问道:“小伍子,你几岁了?”
“小的……小的,……行年三十有一……”
“小伍子,我知道你与小芸相好多年,老爷我今天格外开恩,将小芸许你为妻,你意下如何?”
小伍子错愕之余,满脸惊喜,磕头道:“谢老爷!谢老爷!”
“不过,你得对我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。”
“老爷,……我……”
“小伍子,你想清楚。”我打断他,“你在我许家签的是终身契约,我不恩准,你这辈子就是有钱赎身也得做奴才,倘若,你如我所愿,我会撕了你和小芸的卖身契,还会送你一笔银子,让你与小芸回乡成亲。”
小伍子想了一会儿,扒在地上,“小的全听老爷吩咐。”
四十七 若兰
我坐在镜水湖边,无意识的撕扯着兰花瓣,一片一片的丢进湖里。
昨夜,延松又是彻夜未归。
成亲至今,我从未与延松同过房,他对我敬若天人,这样的婚姻索然无趣,可是,在我内心深处,我仍然不想放弃,仍然心有不甘,仍然想与延松共偕白首。
为什么?梅仙已经消逝了这么久,难道,延松一直仍未忘情?那凡间小妖精有何魔力,居然能将延松留在身边?
我好恨呀!恨梅仙,恨延松,更恨那凡间小妖精……
镜水湖“隆隆”两声,冒出几个水泡。
在我的记忆里,镜水湖四季碧波如镜,从未有过波澜,即使大风吹过湖面,也不会有涟漪,此时从水底冒出的水泡,着实让我吃了一惊。
隐约中,一声低沉的,阴森的,女性的声音:
“怨气……怨气……好大的怨气……”
然后,镜水湖中出现了个旋涡,越来越大,越来越大,最后,我被那旋涡的巨大引力吸了进去……
我跌落谷底,这好像是个不见底的深渊。
“是谁?”一个女人的声音,接着是“叮呤哐啷”是铁链声。“是谁?是谁?”她提高声音喊着,铁链声也响得更厉害。
我寻声望去,才发现,在洞口的弯角,挂着个红衣女人,那身衣服红得很耀眼,好像嫁衣一样,头发却是白色的,较那身鲜艳的衣服成了鲜明的对比,那锁着她的铁链我倒认得,是“铉铁锁”。据说,这种锁一旦锁上,是终身无法开启的,在仙界,除非是罪不可赦,否则,一般是不会用这种锁的。
“你又是谁?”我问。
我只知道,犯事的仙子都会被囚“荆棘牢”,却从不知晓,在镜水湖下,有这样一个地方。
“咚”的一声,什么东西打在我的膝盖上,我腿一软,跪在地上。
“这只是小惩大诫,对姑奶奶客气一点!”她阴阳怪气的说。
我咬咬牙,抚摸着发痛的膝盖,上面竟有一片花瓣,我看得清楚,她使的手法,是我娘独有的“萝花玉指”,即使是我们四姐妹,娘都不曾教过,何以她会?而且看她使的厉害程度比我娘有过之而无不及,若非她手下留情,我这腿大概已经废了。
“你怎么会使‘萝花玉指’的?”我问。
她轻轻一愣,抬起头,我这才看清楚她的脸,她是个瞎子,在眼睛周围还有淡淡的血痕,这个女人,一身的邪气,这时,我看见在她身后有一朵妖艳的海棠花。
“好眼力,认识‘萝花玉指’,芙蓉是你什么人?”
“我娘!”我说。
“哈哈哈,”她冷笑了几声,“居然是芙蓉的女儿,你是芙蓉的女儿……”她说着,“梅兰竹菊,你是哪一位?”
“若兰!”
“哈哈哈,”她又一阵怪笑,“是你自找的,怪不得我,怪不得我……”她的声音越越来深远“怪不得我……”抡起左手,使的正是“萝花玉指”,这一次,她出手狠辣,面露凶光,存心要置我于死地。
就在关健时候,我听到娘的声音:
“海棠,住手!”
四十八 芙蓉
“芙蓉,你终于肯来见我的吗?”
海棠的声音有些发抖。
我环视了四周,四壁潮湿阴暗,这镜湖底的确是不是仙子待的地方,更何况是身份尊贵的海棠。
我看着她,她面容憔悴,多久了,九百年了,这是她被囚镜湖底,我们第一次见面,我知道,这些年,她过得苦不堪言。
“为什么不说话,你怕见到我吗?我亲爱的姐姐!”她的声音凄惨而刺耳。
“你向若兰出手,不正是为了逼我现身相见吗?”我淡淡的说。
“顸蓟呢,现在他不是已经如愿成为百花园园主了吗,那道貌岸然的伪君子,你们夫妻俩何不一起上?”她咆哮着,流泪了,两行血泪,沿着面颊潸然落下。“为什么,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……”
我心里涌出一股酸涩,低喊:
“海棠……”
“芙蓉,为什么,知我如你,却要我在这镜湖底受尽屈辱……你明明知道,如果不能和墨邪在一起,我会被这蚀骨的相思折磨得生不如死呀……”
我不忍再看她,抓住若兰的手冲出镜水湖面,回到岸边。
镜水湖骤然间恢复了往日的宁静。
对不起,海棠,我不能……我心里默念着。
“娘。”若兰轻声喊,惊魂未定。
我轻拭去眼角的泪珠。
“娘,她是谁?”她不解的望着我,“我从不知道,我还有二姨?”
“你还说呢,”我喝斥着她,“若不是你这冲天的怨气,根本无法启动‘玄天镜’!”
“娘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她再问。
我叹了一口气,望着镜水湖,若有所思的说:“你没有发现吗,我百花园,珍奇百草何止千百,可唯独没有海棠,因为海棠被囚镜湖底已经九百年了,虽然,你没有见过海棠,可是,在仙界,你应该有听说过‘海棠泣血’吧……那是我一生所做的无法弥补的错事,至今,我仍引以为憾……”
开心小叶子
发表于 2007-4-20 14:21:53
四十九 若兰
娘噙着泪,痴痴的望着镜水湖。
“若兰,你知道,为什么镜水湖总是平静如镜吗?”娘陷入沉思,“那是因为王母娘娘的‘玄天镜’。镜水湖看似湖泊,其实只是一面镜子,所以才永远不会有涟漪,不会有波澜,而这‘玄天镜’只是为了要困住海棠。”
娘停顿了一会儿,继续说:
“大约在九百多年前,王母娘娘的两个女儿,玉帝的两个妹妹名满仙界,掌管着百花园,一个是我,一个就是海棠,特别是海棠,她美丽,聪颖,温柔,活泼,深得王母的心,王母对她宠爱程度简直已经到了你无法想象的地步,王母的法术几乎对海棠倾囊相授,以至于身为玉帝的哥哥也自叹不如,王母对各中宝贝法器更对海棠从不吝啬。
“海棠第一次学织锦时,织了一方红色的锦帕,我笑她说,这么红,像是喜帕,看来是海棠想出嫁了。她坦然的说,男大当婚,女大当嫁,海棠要嫁,要嫁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汉,要嫁一个对海棠一心一意的痴情种,她还笑着对我说,他日成亲,会自己亲手做嫁衣,就在这方锦帕绣上鸳鸯,做喜帕。”
说到这里,娘的眼睛跃过镜水湖,飘向远方的山丘,然后,越来越远,“海棠生性善良多情,很快就成为整个天庭适婚仙人的竞逐对象,你爹顸蓟也是其中之一,那时的他还是济济无名的天庭小仙。”
爹?!园主!我愣住了。
“我记得那一年,伏魔将军下界降妖除魔,海棠对凡界充满好奇,自告奋勇要随伏魔将军同去。就是那一次,海棠遇到了她命里的克星——墨邪君子。”
“墨邪君子?是谁?”我问。
“墨邪是魔界圣君。”娘沉默了半晌,又深深的叹了一声,“一个是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天庭仙女,一个是万恶之首,他们俩在一起,会有什么后果?他们的恋情震动了整个天庭,乃至三界,海棠对情的执着更犹胜梅仙,她爱得惊天动地,爱得义无反顾。最承受不了的当然是王母,她根本无法接受自己最喜欢,最宠爱的女儿,爱的是魔界首领,可是,她也无可奈何,因为,当时海棠的法术已经炉火纯青,青出于蓝,如果硬要用强,恐怕在天界,海棠也难逢敌手,而王母最担心的是,万一将海棠逼极了,她破釜沉舟,随墨邪入魔界,那墨邪如虎添翼,而魔界便可与天庭鼎足而立,所以,王母一直对海棠都采取安抚的态度。”
娘反复的揉搓着手指,眉头锁得紧紧的,当年的画面好像就在眼前。
“我与海棠年纪相若,自幼交好,海棠有什么心事总会先对我说,她如何与墨邪邂逅,如何与墨邪相知,相爱,她对我从不保留。王母终于答应了海棠与墨邪的婚事,海棠欣喜若狂,她满脸洋溢着幸福,对未来充满幻想,憧憬,迫不及待对我道出各中原委,原来,她想成亲之后,与墨邪退出三界,从此不问三界之事,大隐于世。出嫁的前一天晚上,她拿出那方锦帕,在上面,她已经绣上了七对鸳鸯,栩栩如生,她说,明天,就要盖着这‘鸳鸯锦帕’嫁给墨邪,她完全沉浸在待嫁的喜悦里。她哪里知道,王母私下见我,给了我一包‘迷心粉’,要我在海棠出嫁的清晨给她服下,我告诉王母,海棠想与墨邪退隐之事,王母大声的训斥我,邪魔外道岂有可信之理,我知道,海棠已经让王母伤透了心,此时此刻,无论我说什么,她都听不进去了。”
“娘,那‘迷心粉’……”我本来想问,那‘迷心粉’你给她吃了吗?刚出口,就觉得多余。
“那天整个天庭全部武装备战,这么大的阵式,只为对付一个女子,若此事传出天庭,只怕会成为天界笑柄,王母下了歼口令,不准对外透露此事。海棠穿着嫁衣,顶着她的‘鸳鸯锦帕’,王母一挥手,天将群起而攻之,海棠奋力抵抗,不一会儿,‘迷心粉’的药力发作,海棠倒在地上,我永远也无法忘记海棠当时看我的眼神,充满怨恨,对我说:‘为什么,我与你姐妹情深,就连我对墨邪的感情,也对你和盘托出,为什么你也要联合这些人来害我,为什么连你也要背叛我……’,王母打了她一掌,她一口鲜血喷在掉落在地上的‘鸳鸯锦帕’上,锦帕刹那间变为血红色。王母有些不忍,本想收起已经拿出的‘铉铁锁’,顸蓟看准时机,夺下‘铉铁锁’锁住了海棠。海棠发出可怖的笑声,怨毒的望着王母,出言不逊,王母毕尽是众仙之首,让海棠这样当众辱骂,颜面无光,骂完王母,海棠哭了,从眼里流出的不是眼泪,而是涓涓鲜血,血泪也掉落在‘鸳鸯锦帕’上,我知道,她哭的是一身法术授之于王母,却要用它来与王母作对,哭的是身为姐姐的我对她的背叛,哭的是本来可以与墨邪逍遥与三界之外,而如今已成泡影,于是王母使出‘玄天镜’,海棠从此被困镜湖底。”娘眼里飘落下两行泪,“那方锦帕落在我手里,因为它曾沾有海棠的血与泪,还有灵气与魔性,我将它送往天山,将它与千年寒玉一起封存,八百多年后,锦帕已腐,锦帕上的七对鸳鸯却随着寒玉变为绿色,一个接一个成为一个环,我唤它做‘鸳鸯锦’。”
五十 媚菲
今晚,又是月圆之夜。
我像是置身在冰窖里一般,全身冰冷,我倦缩在那堵高墙下,瑟瑟的发抖。
我越来越自卑,越来越痛恨自己,我是个怪物,靠吸食精血的怪物,我害怕面对自己,更怕面对延松……
我的心也变得越来越柔软,好几次,我居然为被蛛丝缠绕的男人动了恻隐之心,会不忍下手,喝血时也会觉得恶心,我是怎么啦?
渐渐的,我的四肢开始出现细毛,不久,我就要显出原形了。
显就显吧,我想。我已经不在乎了。
如果,可以再世为人,和延松成为同类,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,我也愿意……
“小媳妇儿,你看,那墙角有个人。”一个男人的声音。
男人,我精神一振,我睁开眼睛,只要我吃了他,我便不会再受苦,我咽了一口口水。但是,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,我不能,也不愿意再这样过活,这种周而覆始的日子,吸血,修炼,再吸血,再修炼……我的杀孽太重,就是再修炼千千万万年,也不可能成仙。
“君彦,不要靠近!”他身后的女人说,瞪大眼睛看着我。
“走开……”我看着那男子,颤抖着说,“我不想见任何人……走开,不要站在这里诱惑我……不然,你会后……悔……”忽然间,我看见那女子的手镯发出耀眼的光芒,那手镯一定不是凡间之物。
“咦,小媳妇儿,你的手镯会发光的。”那男子傻兮兮的说。
她一瞬也不瞬的看着我,又看了看手上的镯子,再盯住我,仿佛已经知道我是异类。
“姑娘,你是不是迷路了?”那男子瞅着我,又问。“你很冷吗?”说着,脱下自己的外衣,好心肠的递给我。
那女子望着他,眼里满是柔情。
恶绝于心,仁行于形。
我媚菲横行凡间二百多年,男人对我总是垂涎三尺,必有他求,从来没有一个男人,是如他这般出自同情,怜悯与关心。
这时,我闻到一股刺鼻的骚味,心一沉,她怎么会在这时出现?我也没有多想,对着他俩说:
“快躲到后面去,屏住呼吸,不然,我也保不住你们!”
五十一 红苓
在百花园十年,我能一眼就识别出凡间妖怪。
可那女妖奇怪得紧,宁愿自己显现原形,也没有对君彦下手。
与君彦相处数月,只觉得他有时候似傻非傻,亦痴非痴。
他对素未谋面的人尚且如此关心,足以证明他对人是真实的,不虚伪的,他为人不做作,不造假,不设防,也不防人。
在闻到一股狐骚味之后,那女妖神色慌张的要我们躲起来,我知道,应该是发生什么事了,拉起君彦的手躲到墙后。
那土墙因为年久失修,破烂不堪,我和君彦蹲下来,露出一双眼睛,正好可以通过土墙破处看到外面。
“嘻嘻嘻……嘻嘻嘻……”
一阵刺耳的奸笑之后,又出现了一个女妖,是只狐狸精。
“媚菲姐,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呀?”她好像有些忌讳,不敢贸贸然靠近。
“芳旎,别象影子似的缠着我,回去告诉你们狐王,我没兴趣做他的王后,让他不要缠着我……”媚菲极不耐烦的说。
“媚菲姐,你可真不识抬举,我狐王洞,对狐王倾慕的大有人在,可狐王偏偏对你垂青,你应该珍惜才对……”
“笑话!”媚菲打断她:“我媚菲……从来都没有……”媚菲开始喘息起来。
“咦,媚菲姐,你怎么啦?”她走近媚菲,“媚菲姐,你好憔悴呀,看来,你是血气不足,咦,你今天没有喝精血吗?要小妹代劳吗?”
“滚开!”媚菲发怒道。
芳旎后退了一步,笑了起来,“媚菲姐,不要生气了,留着力气吧,我看啊,你就要显原形了,神气什么?你不知道吗,我们妖精,显原形的时候,法力是最弱的,你说,要是在你显原形的时候,正好有一个不怀好意的狐妖在场,又一不小心吃了你的元丹,你说,……嘻嘻嘻……”
“你……”
“媚菲,你知不知道,我喜欢狐王很多年了,若不是你的出现,我现在可能已经是狐王后了,你这个不要脸的蜘蛛精,凭什么可以得到狐王青睐。我很早就想杀了你,只是我的法力不如你。”她的声音越来越尖,越来越可怖,“等我吃你的元丹,吸了你的功力,成为狐王后,应该不是难事……”杀机在芳旎脸上凝聚,“媚菲,不要怪我!”
媚菲闭上眼睛,一副受死的模样。
正当芳旎的手要碰到媚菲的头时,一道绿气直射向芳旎的右臂。
芳旎“啊……”的一声倒地。
接着,听到一声男性的,低沉的,权威的声音:
“大胆狐妖,休得放肆!”
媚菲立即睁开眼睛,惊喜叫道:
“师父!”
从前面的山头上飞身下一男子,一身黑衣,双鬓有缕白发,英伟不凡,器宇轩昂。
“还叫,”媚菲的师父说着,给媚菲嘴里塞了颗药丸,“看你狼狈的样子,这药丸可让你暂缓四个时辰现原形。”又看了看芳旎,对媚菲说:“这狐妖,你自己动手,我可不想欺负后辈。”
“好大的口气!”芳旎站起身,不服气的大声喊道:“伤了我,对你没好处,我们狐王不会饶了你。”
“哦,是吗?”他挑高眉毛,“现在的狐王是冷玉吗?”
“大胆,竟敢直呼我们狐王名讳!”芳旎说:“你到底是谁?”
他转过身,不紧不慢的说:“我比你们狐王的师父高两辈,就是冷玉见了我,也要叩头叫我声‘圣君’。”
芳旎面色惨白,愕然的瞪大眼睛,两腿一软,脆在地上,口齿不清的说:“你……你……你是墨邪君子?!”
五十二 媚菲
吃下师父的药丸,我渐渐地恢复了元气。
师父一直隐世蓬莱岛,几百年来从没有涉足中原,他的忽然出现,却也救了我一命,让我免受芳旎那狐狸精的侮辱。
“圣君饶命,……圣君饶命,芳旎不知媚菲姐原来是圣君的徒儿,……若是知道,芳旎就是有天大的胆子,也不敢对媚菲姐有所冒犯,……圣君饶命,芳旎下次不敢了……”芳旎扒在地上,连声告饶。
“你得罪的是媚菲,饶不饶你在她,求我有何用?!”师父淡淡的说。
“媚菲姐,”芳旎匍匐着爬到我的脚下,抓住我的腿,哀求着道:“媚菲姐,求求你,你大人不计小人过,求求你,你铙了我,芳旎只是一时鬼迷心窃,求求你,饶了我……”
看着芳旎这个样子,心里一阵感慨,我摇了摇头,对芳旎说:
“算了,你也是为情所困,你走吧。”
“谢圣君,谢媚菲姐!”芳旎说完,一溜烟的跑了。
我规规矩矩的跪在师父面前,恭敬的说:“弟子参见师父!”
师父扶起我,望着我,仔细打量了我一番后,说:“菲儿,为师今日见你,似乎与你离岛时大不相同。”
“有何不同?”我笑着,在他面前转了个圈,“是不是菲儿漂亮了。”
师父视我如亲生女儿一般,对我疼爱非常。
“你好象多了些心事……”师父脸色一沉,“菲儿,你眉间何来一道紫气,”他握住我的手,摸了摸我的脉搏,神色更加凝重,“菲儿,你的修行为何未进反退?”
当真是什么事都瞒不了师父。
“师父,我……”
“坐下,别动!”
立即,一股气流从脑门直溉入我的体内,我全身开始蒸腾起来,非常舒服,我知道,师父正以他的“混元罡气”助我调整内息。
许久,师父停了下来。
我对师父一叩头:“多谢师父!”
“后面的两个小鬼,看够了没有,出来吧!”师父对着那土墙说。
我心一惊,师父早就知道土墙后藏了两个人?
开心小叶子
发表于 2007-4-20 14:22:32
五十三 君彦
红苓拉着我的手,从土墙后走出来。
这一男一女,还有那跑掉的女人,我看得仔细,也听得清楚,都是妖人。
我俩越是接近他们,红苓手上的玉镯就越亮,我这才发现,红苓的玉镯很特别,本是翠绿色,现在却变为赤红色,那玉镯上的鸳鸯好象也活跃起来,仿佛会离镯而出似的。
“哎哟。”红苓叫了声,取下玉镯,甩了甩手,“好烫!”
“咦,小媳妇儿,你的玉镯为何会变为这样?”我问。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红苓也是一脸茫然。
这时,墨邪凌空一吸,红苓手里的玉镯便到了他手里。
“还给我,玉镯是我的。”红苓微怒道。
墨邪的脸色一变,眼里的强硬与冷漠渐渐褪却,开始溢满柔情,又带着少许渴求,还有抹藏不住的伤痛,颤声说:
“小丫头,你这玉镯从何而来?”
“此镯名为‘鸳鸯锦’,乃是小女子亲人所赠,各中原委请恕小女子不便相告。”红苓说:“还望尊驾原物归还。”
“此镯原是本君故人之物……”
“小女子见识过尊驾的本领!”红苓语调平和的打断他的说话,“如果尊驾硬要用强,将此镯据为己有,小女子自是无能为力。”
红苓这句话,将墨邪堵得死死的,从他刚才对芳旎的态度,他自视甚高,不屑欺负后辈,那自然不会对人间的弱质女流动武。
媚菲欣赏的盯着红苓,大概还没有人对她师父如此说话。
“你以为本君不敢,是不是!”他厉声说,向前靠近红苓一步。
我想也没想的挡在红苓身前。
“让开,小子!”墨邪吼了一声。
“不让!”我大声地,坚定地说:“红苓是我小媳妇儿,做相公的连自己妻子都保护不了,君彦枉为人夫。”
墨邪紧紧的盯着我与红苓,半晌,然后将玉镯递给红苓。
红苓接过玉镯,说道:“尊驾说认识此物主人,相信尊驾与百花园有些渊源……”
“百花园?那你认识这玉镯主人?那你认识海棠?”墨邪失常的喊,“她好吗?她好吗?……”
“尊驾弄错了,赠小女子玉镯的人叫芙蓉,并非海棠!”
“不是海棠,不是海棠。”墨邪的声音充满失望,自言自语的说:“你成亲当日失约,不正是放不下你天庭公主的身份吗?不肯与我避世三界,为何又要让这鸳鸯锦重见于我眼前……”
五十四 墨邪
我以为我可以完全忘记,我以为过去已成过去,我以为我依然洒脱……可为什么,那“鸳鸯锦”出现我眼前时,我的心会跳得如此猛烈,那“鸳鸯锦”分明是海棠之物,我能清楚的感应到海棠的灵气,海棠的幽怨,海棠的苍凉,海棠的无可奈何……
我站在华山之巅,傲视苍穹,除了云还是云……
这里,是离百花园就近的地方,多少年来,我从未如此的渴望着天际,从没如此遗憾自己身为魔人,才会与海棠天魔永隔……
怎么会将自己弄到这个地步呢?这样的割舍不下,这样的进退失据,这样的魂牵梦萦……
当日的山盟海誓言犹在耳,避世三界的决心恍若昨昔。
我们想追寻的不就是海阔的天空,无拘的生活,无束的人生?海棠,到底成亲当日发生了何事?会让你不顾盟约,背弃誓言?
难道,你已烟没于三界?
我打了个寒噤,不可能,怎么可能。
那个我用生命爱着的女人,那个刻进我骨髓中的女人,那个我甘愿为她舍弃我魔界圣君身份女人……我的心颤抖着,每寸肌肤如腐虫蚕食般的疼痛,脑子里,思想里,汹涌翻腾着一名字,冲着那似乎近在咫尺,却又遥不可及的百花园放声高喊:
“海棠,海棠,海棠……”
“师父……”媚菲轻喊,眼里盛着泪水,幽幽的说,“你想师娘了。”
媚菲,你错了。我看着她,心中思潮翻滚,我是在想海棠,可海棠不是你师娘,而是你亲娘,我也不是你师父,而是你亲父呀……
当年我与海棠一见钟情,相知相惜,相约遁世。
可海棠一心惦记王母,说如果不能得到王母祝福会终身遗憾,于是在生下你之后,返回天庭,几番周折,海棠通知我终于可以与我成亲,要我准备好一切迎娶她,可是,成亲当日,海棠始终没有出现……
天界与人、魔两界不同,天庭有结界封门,除非是天将引路,否则,人与魔是根本不可能找到天梯进入天界,所以,我只有苦苦守侯……
而你,也因为先天不足,形神涣散,于是,我带你去蓬莱岛调养,可仍然无补于事,我不得有以“混元魔功”的“混元罡气”替你续命,“混元罡气”虽可助你导气凝神,你毕尽是女儿身,魔功太强,时日一久,自然对你有害,六百年多后,你仍未逃脱大难,在你断气之时,我将你的元神打入蜘蛛精的体内,从此,你由似仙似魔成为不折不扣的妖精,由于你体内仍残留着“混元魔功”的功力,让你不得不以人血养气,以精养神。我怕我与海棠的关系会让你日后成为天界追杀的对象,所以只让你叫我师父。
我看着媚菲,一缕心痛油然而生,媚菲,我的女儿,知你如我,你眉间的紫气早已泄露你所有的感情,你我父女二人终难逃宿命,所爱之人均非我族类,到头来,自是孤独一生,为情所苦……
五十五 海棠
他在叫我,他在叫我,他在叫我,我听到了,真的听到了……
我的眼前仍是一片黑暗,“玄天镜”隔断了我与这镜湖底以外的世界。我只是轻轻一动,“铉铁锁”就“哐哐”作响……
墨邪,墨邪,墨邪,是你吗?你仍然在等我吗?你的内心是否仍然充满期待……还有我们的女儿,不足月便离开的女儿,如今,不知是何模样?我的心底泛起一丝悲哀,就是女儿出现在我面前,我又何以得见呢?
我听到有些细微的声响,失明让我的听觉变得更加灵敏。
“是谁?”我问。
来人没有说话,脚步却渐渐逼近。
“是谁?”我提高了声音再问。我仔细的听着,脚步声既轻又快,来人的修行,在百花园里,除了芙蓉应该是无人能及。“顸蓟,既然来了,又何需藏头露尾。”我冷笑着毫不客气的说。
“看来你还不死心呀。”顸蓟的语气有点复杂,听不出来是嘲笑,还是同情。“海棠,别来无恙吧。”
“顸蓟,你知不知道,你的声音真是很讨厌,王母真是老糊涂了,居然会将芙蓉嫁给你,让你这卑鄙小人来掌管百花园。”
“骂吧,骂吧,骂吧,海棠,你心里再不满,再不平,再怨恨,也永远不可以离开这镜湖底。”
他说的没错,我挣扎着,虽然我知道这是徒劳。
“海棠,你还妄想着挣脱‘铉铁锁’吗,你不要以你的功力与‘铉铁锁’对抗,这样,只会将你锁得更紧,”他叹了一口气,“你看你,一头的乌丝,全白了,海棠,放弃吧,几千年来,从没人可以……”
“是吗!”我恨恨的说,“不用你假惺惺的提醒我,若不是你,我会落得如厮田地?”
“海棠,你不明白吗?若不是你执意要与墨邪成亲,我怎能如此狠心对你用‘铉铁锁’,将你囚禁于此,是为了让你留在百花园,留在我身边。”他有些激动,“知道我为什么会娶芙蓉吗,因为她是你的姐姐,只有娶了她,才可以一登龙门,才可以拥有百花园,才可以拥有你……”
“住口!”我历声的打断他。
“海棠,你也尝过下界的情爱,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。”顸蓟说着,“人间说,有多爱,就可以有多恨……”
“无耻!”
“海棠,我并不在乎你是不是恨我,不管你的心里是否爱着别人,不能拥有你的心,能够将你留在身边,我亦无憾……”
五十六 定邦
我走进雪姬房里,她不在。
打开窗户,北风迎面扑来,我打了个冷战,今年的秋天好象特别的短暂。又变冷了,看来,今晚就会下今年的第一场雪。
在家乡,雪姬也是住东厢,梅仙西厢,在了京城,雪姬仍然要住在东苑,我很明白,雪姬要强,皇帝虽有三宫六院,东宫都是住正宫娘娘。
昨晚,我梦到了梅仙,她亦如当年般的纤纤如仙,飘然出尘,轻盈的走到我身边,体恤的问我:“累了么?”
是的,累了,很累。
“要跟我一起走么?”她嫣然一笑。
我伸出手,想要抓住她,然而,她却边笑,边退,越退,越远,最后消失不见,我一头的冷汗,随之惊醒。
现在,我终于可以深切的体会出,梅仙当年得知我要娶雪姬时的心情,那锥心刺骨的痛,像是被一把锋利的长剑将身体穿透,被伤得又狠又重。那股挫败感如排山倒海般的袭来,把我压得快要窒息了。
梅仙离开以来,我从未如此怆恻的思念着她,她的好,她的温柔,她的体贴……只觉得胸口一阵抽搐的痛楚,一滴水落在面颊上,我竟然哭了。
“……快点啊,死丫头,快冷死了……”雪姬尖涩的声音夹着轻快的脚步声走进房里。“定邦?!……”看见我在房里,她有些意外。“今天怎么这么早。”
“老爷!”小芸叫了声。
我回头望着雪姬,她一身光鲜的棉袄,十几年,她除了体态稍显丰满之外,岁月几乎没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。
小芸手里拿的东西都快超过下巴了,布匹,胭脂,水粉……看来雪姬又是满载而归。
“小芸,去倒杯热茶!”雪姬吩咐了一声。
“是,夫人。”小芸放下东西出去了。
“雪姬,你买了不少东西。”我轻声说。
“是啊。”雪姬有些莫名的慌张。
“到帐房支的银子?”我漠不关心的问。
“对……”她有点心虚的样子,“下午和府尹夫人出去逛了逛,……到帐房支了一百两银子。”
“哦,是吗?”我走近她,淡然的说:“下午帐房的孙管事说,这个月你已经向他支了三千两了。”
“怎么可能,是孙管事说的吗?”她不相信的问。
绢绣坊的生意已经占用了我大部分的时日,家里的开销全由帐房的孙管事和雪姬管理,而我从不过问,以前,孙管事向我提过雪姬花钱太厉害,我深知雪姬本就如此,从不追究,日子一久,孙管事也烦了,也不再重提,而雪姬为了花钱更方便,索性连孙管事也收买了。今天,我特地去看了帐目,发现,雪姬最近几个月都从帐房支数千两的银子。
“今日我发现孙管事中饱私囊,已经将他辞了。”
“哦……”雪姬倒退一步,更加的慌乱,“哦……是吗?”
“雪姬,这么多银子去哪儿了,你没有要解释的吗?”
她震动的注视着我,
“要我替你解释吗?”我冷冷的说,“许方欠了贵利财两千两,你帮他还了债,作为让他不再纠缠你的条件,对吗?”
雪姬悚然而惊,瞪大眼睛,半天说不出话来。
我逼近她,抬起她的下额,好美的一张脸,曾经让我神魂颠倒的一张脸,就是这张脸,让我不惜背叛梅仙,而如今,这张脸,也同样背叛了我……
开心小叶子
发表于 2007-4-25 11:26:12
五十七 雪姬
我第一次在定邦的眼里看到了冷漠,看到了对我的失望和厌恶,甚至还有些鄙视,让我心慌意乱。
既然,他知道我帮许方还了债,就意味着我与许方的关系他也心知肚明。
可是,我已经要与许方断绝往来了,我已经准备好要做一个贤妻良母了,我已经打算在以后的日子里相夫教子……
可是,为什么,这差这一步,为什么,只差这一步……
“定邦……”我怯怯的握着他的手,“定邦……”
他大力的甩开,冷冷地喊,“雪姬,你知不知道,你很自私,我是真心的爱过你,梅仙离开以后,我就打算要与你长相厮守,因为,我觉得我愧对梅仙,让我深深的悔恨,十年来,我不曾再娶,也是不希望再重蹈覆辙,所以,一再的迁就你,袒护你,甚至纵容你,可是……你……”
“定邦……”我泪流满面,哭诉说:“定邦,你原谅我,不会了,真的不会了,再也不会了……”
“这是我的报应,是我背弃梅仙的惩罚……”定邦的声音充满了痛楚与无奈,他似乎经过一阵沉痛的挣扎,“雪姬,你走吧……”
“定邦,你说什么呀?”我愧疚已极,“你让我去哪儿……”
“跟许方走吧……”他闭了闭眼睛,一行泪滑落下来,跌坐在椅子里。
“不,定邦,我不走,我不走。”
他凝视着我,困惑着,“雪姬,你自由了,你可以选择你爱的人……”
“不,不,不,定邦,我爱的是你呀,定邦……”我一叠声的说。
“噗——”的一声,从定邦嘴里吐出一口鲜血。
“定邦……”我大惊。“定邦……我去叫大夫……”
“不用了,雪姬。”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,不是许方是谁?
“许方,你?”我惊愕。
“不用去找大夫了,因为他已经没救了。”许方说。
“你说什么?”我惶惑的叫。
“许定邦,你应该记得,我家在没落魄以前是开药铺的吧。”许方平静的说,“你知道一种鸟叫鸩鸟吗,雄鸟叫运日,雌鸟叫阴谐,双飞双宿,就象是连环杀手。作为顶级的剧毒鸟,黑身赤目,羽毛紫绿色,它的身躯像一块黑炭在空中飞舞,尖而长的嘴喙犹如火蜈蚣一般在空气里燃烧,连留下的气息也令人窒息。”
他越说,让我越心惊肉跳。
“黑鸩为鸩鸟中最为稀少的一种,其毒性强而难发,这种引而不发的性质就像它所具备的深厚功力,当中毒的人的想象力和恐惧感挥发得差不多了的时候,一发则动全身,发则无药可救……”
定邦又吐了一口血,呼吸急促的说:“……为什么,我视你为家人,你却对我下此……毒手……”
“家人,你当我是家人吗,你只当我是下人。”许方凑近定邦,“错就错在,许定邦,你和我爱的是同一个女人。”许方的面容变得恐怖,“你死以后,我会为你风光大葬,会为你接手绢绣坊的生意,会为你主持大局,还会……帮你好好照顾雪姬。”许方再抓住定邦的肩膀,让定邦正对着他,狰狞的说:“许定邦,再告诉你一个秘密,你最心爱的文琪,他是我的儿子!哈哈哈!”
定邦看看许方,又看看我,闭上了眼睛。
五十八 余莲
爹死了,对我来说犹如晴天霹雳。
不是因为孝顺,不是因为心痛,而是因为爹一死,绢绣坊很可能在京城十大绢绣的名声就会受损,绢绣坊一垮,我就是不是什么千金小姐,不再是名门之后,以玥王妃势利的个性,定会嫌弃于我,那将直接影响我在秦王府的地位。
我走进灵堂,爹的棺木摆在那里,显得孤独而凄凉……
“余莲,你爹他临死时还念叼着你呢。”
我一回头,二叔戴着孝,站在门口,慢慢的走进来,他的脸色红润,神色飞扬,别人不知道,我却清楚得很,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。
我瞪了他一眼,冷冷的说:“二叔,灵堂里只有你我二人,你就不必惺惺作态了。”
“余莲,你这是什么话,好歹我也是你的长辈,你最好还是客气一点。”他眉毛不时的向上挑着,嚣张地说。
“你……!”
“你许家偌大的家业,你说要由谁来打理好呢?”他的神情更加的拔扈,“你娘一介女流难撑场面,文琪又是……余莲,你知道的……”他靠近我,笑嘻嘻的说:“多日不见,余莲,你好象越发标致了,看来做贵夫人真是不错……”
他说的不错,我许家家大,人丁却单薄,如果要绢绣坊要经营下去,看来还非得仰仗他不可。
我走进娘的房里,娘站在窗前,痴痴的望着窗外。
“娘。”我轻轻的叫了一声。
她没有回头,我走近她,她一身缟素,没戴头饰,鬓边插了朵白花,脸色惨白,没施胭粉,这是平日里她乐此不疲的事,现在亦俨然没了兴致,她十分憔悴,丰满的脸颊也凹了进去。
“娘,风大,别站在窗前,当心着凉。”我说。
“那天晚上,定邦也是这样站在窗口,他好象是在等待些什么,不知道,他是不是在等梅仙的鬼魂,那我也可以站在这儿等他的鬼魂。”她的眼里盛着忧愁。
听她说着,我只觉一股冷气从后背往上升。
“娘,爹是怎么死的?”我说:“爹的身体一向很好的……”
我还没说完,娘惊跳起来。
“定邦,怎么死的?怎么死的?怎么死的?”她睁大无神的眼睛,“定邦死了吗?死了?死了?胡说,定邦没死,没死……”
“娘,你醒醒,”我摇撼着她,她好象是神志不清。“娘,我是余莲,你看看我,娘!”
“余莲?!”她望着我,“余莲是谁?余莲?”她努力的回忆着,“余莲,好象是我的女儿?”
“娘,你别吓我。”
她更加的茫然,眼神更加的飘忽,似乎真是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,看来爹的死,不仅摧毁了娘对人生所有的希望,还有她的心也好象跟着爹死了……
五十九 君彦
红苓坐在“醉心亭”里,弹着琴,琴声优扬,深远,时而悲悯,时而凄婉,时而如行云流水,潺潺涓涓,时而如大海波涛,呼啸汹涌……听得出来,她好象有很多的心事,很多困扰,很多无法言喻的伤痛……
我不敢打扰她,静静的听着。
她的眼底蕴藏着悲哀,眉头紧紧的锁在一起,今日的她与平日里的她大不相同,然后,我听到“嘣——”的一声。
弦断了!
琴弦深深的切进手指里,立即,流出殷红的血液。
“小媳妇儿!”我惊叫,慌张的握住她流血的手指。
她的眼泪夺眶而出。
“很痛吗?”我问。
她望着我,新的泪水又涌了出来。
“是的,很痛。”说着,竟扑在桌上,失声痛哭起来。
她这一哭,哭得我有些不知所措,我不知该说些什么,细心的将她的手指包扎。
良久,她哭累了,抬起头来,幽幽的看着我,我轻轻的替她擦去腮边的泪,“什么事让你伤心了?”
她呜咽着,低声说:“以前在家里,我从没有被重视过,即使是娘,也是倍受冷落,可是,她却无怨亦无悔的付出,到底一个男人的真心在哪里呢?为什么女人就可以对她心爱的男人一心一意,而男人却只会贪新忘旧?”她垂下头,更加的凄怆。“虽然,他从没在意过我,可是,他毕尽是我惟一的亲人,现在,连他也离开我了,这个世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……”她的声音越来越低,越来越萧瑟。
“谁说你只有一个人来着,你不是还有我吗?”我握着她的手,清清楚楚的说:“你既已成我的娘子,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,小媳妇儿,你相信我,我只会喜欢你一个人,不会让你孤单,不会象父王那样娶很多娘子,我会对你一心一意。”
她困惑的望着我,她的眼睛明亮而清澈,惊愕至极,震动至极,难以置信这一席话会从我口中说出。
六十 红苓
君彦的眼里满是认真、坚定与诚恳。
“我只会喜欢你一个人,不会让你孤单,不会象父王那样娶很多娘子,我会对你一心一意。”换作是其它人,这是个多美丽的谎言,可是,他是君彦,君彦就是君彦,君彦永远不会说谎,不会骗人。
我只觉得一阵感动,一阵心动,轻轻的靠在他的肩上,“君彦,这话好动听啊!”
他搂住我,温柔的说:
“你爱听吗?那以后我常常对你说。”
他吻了我的额,吻了我的眼睛,吻去我的泪痕,然后,停留在我的唇上。
这是他第一次吻我,我只觉得天旋地转,万物皆消。
许久,他抬起头来,稍一沉吟,喃喃的说:“红苓,我好爱你!”
从小,我没有一天享有过父亲的爱,他的爱,一直被二娘与余莲霸占着,二娘生性好强,从不甘妾室身份,公然挑衅我娘,更与二叔私通,六岁的我撞破奸情而招至杀身之祸,累及我娘消逝于三界,我很恨她,恨二叔,在“芸光圈”十年没有躯体的岁月,从没有减轻过我的恨,虽然,芙蓉外婆用尽方法开解我,仍无济于事,现在,我还要依附于她人的身体还阳于世,各中的委屈,心酸,自是无人可以了解。
此时的君彦,让我感到了多年未觉的温暖。
那一晚,皎月明亮,繁星灿烂,我俩对坐桌前,他替我倒了一杯酒,他的眼睛闪耀着光芒,一瞬也不瞬的望着我,仿佛这一晚才是我俩的新婚之夜,而这一杯酒才是我俩的合卺酒。
“君彦,你真傻吗?”我忍不住又问。
他拥我入怀,似问非答:
“你说呢?”
我微微一笑,“你不傻,一点也不傻。”
他再度吻我。
“我傻,”他低语,“一辈子,只做你的傻瓜。”
那一晚,君彦没在睡在地上,那一晚,我从少女变为了女人,那一晚,我做了君彦的妻子。
开心小叶子
发表于 2007-4-25 11:26:37
六十一 睿菀
我坐在“杯莫亭”的雅间里,喝着最上等的女儿红。
“杯莫亭”是京城最出名的酒庄。
因为,我要在这里见一个很重要的人,而他好酒。
黄昏,他如约前来,他仍是一身的黑衣,戴着顶黑帽,面无表情,眼神冷俊,佩着我送他的“长锋剑”,他是我的义子——步锋。
我调开侍卫。
“孩儿叩见义父!”他跪了下去。
“锋儿不必多礼!”我亲手将他扶起。
步锋今年二十五岁,是江湖上最著名的冷面杀手。
大概是二十二年前,我路过蓟州,当时蓟州瘟疫,死了很多人,步锋的父母就是死于那场瘟疫,于是,我收养了他。
多年来,我一直秘密的训练着一批死士,助我排除异己,步锋无疑是最出色的,他是个学武的天才,十七岁成名于江湖,他最出名的,就是“两把剑”,一把无疑是他惯使的“长锋剑”,而另一把,从没有人见过他的第二把剑藏在什么地方,因为,见过的全都成了死人。
步锋十九岁帮我杀了最顽固的保皇派窦相爷,当年,窦相爷身边的侍卫足有整队御林军,步锋在千军万马中来去自如,除了窦相爷,杀鸡警猴,一挫保皇派的势气,为我铲平了道路,为我这后来在朝廷权倾天下,实在是居功至伟。
最难得是步锋从不认为我当他是工具,他当我的恩人,对我所托之任何事从不多问,从不拒绝,从不违抗。
我替他斟了酒,他端起酒杯,一饮而尽。
“义父知道孩儿最爱这个味道。”他由衷的说。
“锋儿,多日不见,你似乎瘦多了。”我关心的说。
“步锋贱命一条,义父费心了。”
“锋儿,多年的杀戮,你厌倦么?”我再为他斟满酒杯。
他一愣,诧异的盯着我,朗声说:
“步锋性命乃是义父所救,义父有任何差遣,步锋自当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。”
“锋儿,义父多年来只顾自己万世基业,从未设身处地的替你想过,你是否愿意过这样的生活?”
“义父雄才伟略,是治国之才,他日登基称帝,是天命所归,步锋不才,蒙义父不弃,恩泽庇荫,能替义父分忧,步锋于愿足矣。”
在他眼里,我就是天,我就是皇帝。
“好,锋儿,”我握住他的肩膀,“不枉义父疼你一场。”我坐下来,与于他对饮一杯,叹了一口气,“唉,只是当今皇上懦弱无能……”
步锋又跪在地上,抱拳道:
“步锋请缨,行刺当今皇上!”
步锋真是深得我心,我只说了一句,他便替我接了下句,替我下了我最难以启齿的命令。
六十二 敬华
夜凉如水。
曾经花容月貌,风华绝代的我,已经脂残粉褪,再也盖不住苍白,再漂亮的华服掩不住岁月的苍桑……
一宿辗转反侧,无法成眠。
我起身,挑明桌上的油灯。
“泪尽罗巾梦不成,夜深前殿按歌声。
红颜未老恩先断,斜倚熏笼坐到明。”
今夜,我感慨良多。
当年与睿菀相爱,也是情真意切,到如今,我却是形单影只,与他海誓山盟的不再只有我一人,后玥,绿佳,……更有府外那不计其数的红颜知己,还有——小璃……
想起小璃,我打了个寒战。
小璃是君彦的亲娘,从前是我的近身侍婢。
我也过了一段三千宠爱在一身的神仙日子,睿菀的怜爱让我幸福非常,但也为我以后的这些日子埋下了祸根。
我旦下君仁后,睿菀奏请先皇,正式册封我为秦王妃,那是何等的殊荣,何等的风光,我终于成为秦王发妻,幻想着与睿菀白首共偕。
然而,好景不长。
小璃,这个死丫头,居然趁我生下君仁不久,调养身体之际,暗中勾引睿菀,与睿菀成其好事,飞上枝头变凤凰,由我的丫鬟,成为秦王的新贵。
我不仅养虎为患,更觉是奇耻大辱,我还没来得及从册封为妃的喜悦中缓和过来,就跌入了无底深渊。
正所谓爱之深,恨之切。
我恨,恨我的忠仆,恨我的至爱。
我不是一个“深明大义”的女子,不能明白为何女子就应该宽容,应该三从四德,应该夫大如天。
昨日信誓旦旦,今日却软玉温香抱在怀。
我采取了最激烈的抗拒方式,在睿菀面前,对小璃忍让,呵护,教诲,背着睿菀对小璃百般凌辱,折磨,报复……
每每我独坐铜镜前,那曾经如花般的灿烂笑靥,变得狰狞,变得丑陋,而且城府渐深。
小璃怀孕之后,我对她的折磨更无所不用其及,小璃终不堪折磨,七月产子后,撒手人寰,她断气之时,用极怨毒的目光凝视着我,怒目而逝,成为我以后日子的梦魇,午夜梦回,禁不住冷汗浸衫。
睿菀似乎对我加害小璃之事有所察觉,虽不明言,可对君彦爱护有加,更叫君彦的奶娘对我敬而远之。
稚子无辜,而且君彦也不成气候。
君仁尚算争气,聪明过人,深得睿菀宠爱。
俗语说:“天作孽,犹可恕,自作孽,不可活。”
我终于得到我应得的报应,君仁年满七岁就夭折,失去君仁,我痛不欲生。
而后玥进府,无疑是在我没愈合的伤口上加了一把盐。
后玥是我真正的对手。每次与她短兵相接,都分不出胜负。
身为女人,身为秦王府的女人,与身为后宫的女人无异,每日生活皆是朝不保夕,不谋算别人,就会被别人谋算。
后玥牢牢的抓住睿菀是因为她的子嗣君夕,这让我更加的抓狂。
君彦!
我想到了君彦!
那个我深恶痛绝的女子的儿子,那个傻子,成了我保住准王妃地位的最后一颗棋子。
六十三 红苓
今晚,是我爹的回魂之夜。
我换上素衣,去后园的佛堂,替他梵香祷告。
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不公平,功不当赏,罪不当罚。
像二叔这样的恶人,可以一次又一次的逍遥法外,衙门判我爹的死因不明,结果不了了之。
我的心里很是不平,我知道,是我娘的元丹,虽然,它已经与我熔为一体,可是,自从爹去世,它就犹如一块火碳,经常灼得我疼痛非常。
“妹妹,可否借一步说话。”
佛堂外,传来玥王妃的声音。
我这身素衣,让她看见不妥,于是,我躲进后堂。
“姐姐有话,不妨直说。”是绿佳的声音。
“听闻妹妹已有喜脉,……”
我撩开帘布,偷窥堂外。
“绿佳不善词令,姐姐直接说正题吧。”绿佳轻声的打断她。
玥王妃一脸尴尬,笑了笑,又说:“近日,王爷似乎有所行动,相信不久,王爷的大事可成,朝廷必有惊天变化,不日,王爷便会登基称帝。”
“这是王爷多年筹谋之事。”绿佳淡淡的道。
秦王的野心我早已知晓,因为当今皇上即将成年,秦王不得不在皇上成年之际交出兵权,所以秦王必会洞悉先机,先下手为强。
“王爷一旦称帝,我与妹妹便同为后宫的女人,应该未雨绸缪才是。”
“绿佳愚鲁,还请姐姐明示。”
相信绿佳和我一样的明白,玥王妃是在打皇后的主意。
“妹妹是聪明之人,很清楚,若是敬华执掌凤印,你我都不会有好日子过,特别是妹妹现在有孕在身,就不怕敬华对妹妹腹中胎儿施毒手?前车可鉴,我是不想让妹妹犯险。”
“姐姐是要让绿佳与你联手对付华王妃?”
“若妹妹助我得到皇后之位,我向妹妹保证,六宫之中,我与妹妹不分彼此,平起平坐,与妹妹同掌凤印。”
终于进入主题了,同掌凤印,真亏玥王妃想得出来。
“姐姐太抬举绿佳了,绿佳生在吐番,对于秦王府的争斗,绿佳尚无兴趣,更何况是三宫六苑?”
“今时不同往日,妹妹虽有淡出之心,可敬华未必会对妹妹留有余地,若妹妹旦下麟儿,就没想过为孩儿将来打算?”
“绿佳已经表明无意后位之争,姐姐又何必言语相激呢?”
玥王妃当然清楚,若是她只身与华王妃相争,她根本得不了便宜。
“妹妹应该明白,他日的后宫之争,较现在的秦王府,可谓是小巫见大巫,妹妹也很难独善其身。”
这话没错,若是在后宫,失宠,有可能就会失去性命。
六十四 绿佳
佛堂之中,后玥言之凿凿。
在秦王府已余十年,不敢说凡事看得通透,可对于争宠之事,早已置身事外。
"姐姐现在就觊觎皇后之位似乎言之过早,不要忘了,现在的天下,仍然是当今皇上的天下。"我不客气的说。
"我对妹妹言词恳切,推心置腹,为何妹妹仍不肯领情?"后玥开始有些不耐烦了。"绿佳,你可不要敬酒不喝,喝罚酒。"她的声音渐渐提高了些,变得有些趾高气扬。
"姐姐想与绿佳联手,证明绿佳并不是一无是处,如今之势,是我们三人鼎足而立,只能平分秋色,不能独占鳌头,姐姐与华王妃素有心结,看来是不可能连成一线的了,姐姐若再咄咄逼人,就不怕绿佳为求自保,靠拢华王妃倒戈相向吗?"我与她针锋相对。
她吃了一惊,立即满脸堆笑。
"我与妹妹说笑呢,妹妹又何必当真呢!"
"姐姐大可放心,绿佳是守信之人,除非,是有人对绿佳不利在先,否则,绿佳自当谨守本分,不会逾矩。"
她悻悻的一笑:"那我就不耽搁妹妹了,告辞了。"
我微微一侧头,"姐姐慢走!"
她再一回头,轻叹一声,然后走出了佛堂。
看着她离去,我终于松了一口气,然后,对着后堂,说:"还不出来?!"
不一会儿,只见红苓一身素白翩然从后堂走了出来。
"红苓见过佳王妃!"她曲膝行礼。
红苓是我在中原所见的少有的美女,我很喜欢她,她是那种能迷住男人,也能迷住女人的人。
"你在后堂偷听多久了?"我问,并没有丝毫责备之意。
"从你和玥王妃进来开始。"她坦白的说。"可红苓本无意偷听,还望王妃恕罪。"
"红苓,我有些累,你扶我去旁边坐下。"我有些不太舒服。
"是。"红苓顺从的扶住我。
我坐下来,吐出一口长气。
"你也看到了,秦王府就是这样,永无休止的战争,永不停止的算计。"
"你这样当面拒绝了玥王妃,就不怕她怀恨在心?她虽然忌你三分,你就不怕她暗下毒手?"她好心的提醒我。
"王爷多年苦心经营之事,最后一道防线就是镇南将军,就象后玥刚才所说,王爷不久大事可成,后玥一定会与敬华争夺皇后之位,她想笼络我多过想对付我。在秦王府多年,我也看透了,赢,赢不过成事在天,输,输不过一败涂地。"
开心小叶子
发表于 2007-4-25 11:26:58
六十五 步锋
今夜,我有特别的“任务”。
每次有任务,我都想在执行任务之前见见她,似乎这样会增添我取胜的信心。
剑客是不应该有感情的,一旦有了感情,就会成为负担,心也会变得柔软,可是,自从三年前遇到了她,便有些情难自禁。
她就是阿沐尔,吐蕃女子,是秦王府绿佳王妃的近身侍婢。
三年前,在执行任务中伏受了伤,阿沐尔救了我。
那年,因为执行的任务有变,我误中埋伏,虽拼其最后一丝力气完成任务,准备回秦王府报信,但因失血过多,体力不支,晕倒在回秦王府的路边。
当我再醒来时,看到的是阿沐尔仙女般的脸,我的心怦然一动,怀疑自己是否已到了仙境,杀戮甚重的我,死后竟没有下地狱?
“还好,你终于醒了,你已经昏迷三天三夜了。”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,充满了关切,让我感觉温暖。
阿沐尔就是这样闯入了的生活,让我觉得枯燥无趣的生命,也因为她,变得多姿多彩起来。
秦王是我义父,他一直对我进行着特殊训练,对我很严厉。
阿沐尔则是第一个对我好的女人。
我的命是秦王所救,他就是我的主,我的天,若是有一天,有需要,我会为他舍命也甘愿。可是,自从有了阿沐尔,我的心似乎有了些许牵挂,我不再只是一个人。阿沐尔,她是我脱离剑客生命以后想照顾的女人。
阿沐尔的笛子吹得很好,那曲有着吐蕃风情的民谣,是我最喜欢的,每次听,会让我觉得平静。
阿沐尔不知道我是谁,也不知我与秦王的关系。
这一次,与我以前的任务都不同。
我要杀的,是当今圣上!
我面对的,是整个皇城的军队,能不能全身而退也是未知之数,可这次任务不是义父指派的,是我主动请缨的。
义父得天下,是迟早的事,助他扫平障碍,我义不容辞,不过,我也有私心,如果此事成功,我希望义父准我退隐,将阿沐尔许我为妻。
六十六 睿菀
今夜的皇宫特别的寂静。
皇上的近身太监小录子,已是我的人,我没有让他宣召就直接走入大殿。
皇上高坐在龙椅上,用手撑着头,闭着眼睛,他好象很累,是的,没错,他的王位已经不保,一定很头痛。
“臣,叩见皇上!”我喊。
我的声音并不太,却吓了他一跳,他猛然睁开双眼,脸色惨白。
“皇……叔!”
我没有下跪,没有行君臣之礼,甚至没有低头。
“皇叔……深夜进宫,有……何要……事?”他结结巴巴的问。
“昨夜本王梦见了皇兄。”我淡淡的说。
“父皇!”皇上失声叫道。
“他对本王说,冥宫寂寞,甚是想念太后和——皇上。”我故意拖长的声音。
皇上瞪大眼睛,说不出话来。
“本王在西北之时,曾遇一瞎眼老僧,他说,本王是‘龙游浅水遭虾戏’,还说,本王是真命天子,四十岁以后必会成就大业。”
“大胆!”皇上站起来,怒喊道:“这天下,是朕的天下,真命天子,是朕!”
“你还认为这天下是你的吗?”我慢慢的靠近他,质问着。
他跌坐在龙椅里,努力的镇定心神。
“等到四更……”他喃喃的说。
“四更!”我打断他,“你还在等镇南将军吗?”我大笑起来。
“你……”他大惊失色。
“镇南将军的二十万兵马虽然驻扎在城外,可没有圣旨,试问,他又哪来的胆子进宫呢?”我得意的说。
“我明明……”
“你明明命小录子,遣心腹带着圣旨漏夜离宫,召镇南将军回宫勤王,”我慢吞吞的从袖中掏出圣旨,“可这道圣旨已落入本王的手中,镇南将军带兵入京,就是举事谋反,你说,这个罪名,他担不担得起呢?”
皇上瘫坐在龙椅里,面如死灰。
“我手中兵马何止百万,区区二十万兵马,本王根本没放在眼里,而且整个皇宫的御林军已经全部被本王控制。”
“轰隆隆——”一阵雷声,宫外,下起了瓢泼大雨。
“我今夜进宫,是念在你我叔侄一场,让你明白,你不掸位让贤,我一样可以登基为帝!”我铿锵有力的说,脱去外衣,露出龙袍,胸前黄灿灿的五爪金龙气势如虹。
一道刺眼的闪电,霎时照得宫门片刻如昼,仿佛知晓天下即将易主。
我走出大殿,这个时候,步锋应该就要到了。
六十七 知庆
也许,慕蓉家到了我慕蓉知庆手里就注定了衰败。
镇南将军带兵入京而被定罪,削去官职不说,全家囫囵入狱,紫衣既已是镇南将军儿媳,当然也未幸免。
我慕蓉家与镇南将军是姻亲,也被秧及池鱼。虽不至于入狱,所经营的生意连连受挫,以前有生意来往的商家,怕受牵连,对我慕家退避三舍,朝廷里朋友也收起往日的笑脸,隔岸观火。
大老婆和二老婆居然在这时,借口回娘家避祸。
慕蓉世家除了下人,就只剩下我与单琴。
这时,悠扬的琴声飘进房内,是单琴在花园里奏琴。
她的琴声婉约动人,如一道清新的气流,注入我的体内,抒解了连日来的烦闷。
俗语说:“夫妻本为同林鸟,大难临头各自飞。”
我轻轻的走近单琴,心里感慨万千,落难至今,能够与我共患难的,却只有别人口中的娼妓……
我叹了一口气。
“老爷不必烦心,正所谓‘船到桥头,自然直’,慕蓉家还未到弹尽粮绝的地步。”单琴说着,递给我一杯茶。
接过茶杯,我握住她的手,她的手很温暖。
“放心吧,明日一早,我去秦王府找红苓,所有的问题会解决的。”她冲着我一笑。
是啊,我怎么忘了呢,还有红苓,我与单琴的女儿,慕蓉家风光时,我怎么从来没有想到过红苓,落难了,反而要红苓助我脱困。
想到这里,我自觉更愧对她们母女。
“琴,我……我……”我如梗在喉,说不出话来。
“不用说了,我明白。”她低下头去。“单琴出生低贱,嫁与老爷为妾,辱没了慕蓉家门楣,让老爷你一直抬不起头……”
“琴,我知道,我一直忽视你们母女,是我的错。”我由衷的说。“到现在,我才知道,重情义者,只有单琴一人,我很惭愧,对你,不曾尽夫责,对红苓,更不曾尽父职。相信我,琴,若我能安然渡困,日后,我会好好痛惜你。”
六十八 睿菀
对外,我一直隐瞒着皇上的死迅。
其实,可以的话,我并不想杀人,更不想杀皇上,他是我的亲侄子,可是,天地不仁,难从人愿。
事以至此,试问我如何可以放弃即将到手的皇位。
我去了天牢,天牢里关押着镇南将军--李阜。
李阜与我同龄,曾经,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。
李阜三代都是朝廷里的武将,忠义双全,多年前,他知悉我有夺位之心后,与我反目。可李阜是难得的将才,如果可以,我希望能够将他收归麾下,助我开彊劈土。
天牢里暗无天日,夹杂着泥土与木头腐烂的味道。
狱卒替我打开牢门,李阜靠墙坐着,手脚带着铁链,凝神闭目,死到临头还能如此气定神闲,李阜不愧为当世豪杰。
"你终于来了。"李阜沉音道。
"你知道我会来?"我淡然的问。
"睿菀要夺位,必除我李阜,睿菀既已皇权在手,必会在我李阜面前扬威。"
"暴政当道,神人共愤。睿菀此举乃是顺应天意,现在天下大局初定,本王大权在握。雁过留声,人死留名,你当真没想过和本王一起做一番大事?"我对李阜动之以情。
"和你一起做大事?"他用眼角瞥了我一眼,不屑的说:"说穿了,你睿菀狼子野心,结党经私,谋朝篡位。良禽择木而栖,贤臣择明主而事,我李阜一代名将,何以甘心会屈服于你这奸险小人之下!"
"还以为李阜大有真知灼见,但原来亦囿于世俗之见。古往今来,成大事者,不拘小节,我睿菀能人所不能,更何况,本王重握百万雄师,与本王为敌,简直是螳臂挡车。"
"一切成败得失,到了后世,只不过是付储谈笑之间。"他淡淡的说:"你赢得了天下,却赢不了自己。"
我一惊,李阜的确很了解我,不错,不管我有如何的丰功伟绩,如何为万民谋福祉,我都无法摆脱弑君夺位的罪名,我将一辈子受良心的责备。
"我睿菀是乱世之中的英雄,后世评说,本王岂会放在眼里,不能名垂千古,本王宁愿遗臭万年!"我斩钉截铁的说,"本王不想再与你做口舌之争,本王只想要你明白,顺我者昌,逆我者亡!"
"我李家三代皆是忠臣,我李阜是将门之后,岂会是贪生怕死之辈,就算是死,也要死得轰轰烈烈!"
开心小叶子
发表于 2007-4-25 11:27:15
六十九 单琴
走进秦王府,我的心禁不住狂跳不已。
秦王在吗?今日是否可见到他?我的心充满着渴望。
“夫人请在厅里稍候,小婢去通传!”带路的婢女道。
“有劳!”
也许,是上天真的听到了我的祷告,我只听到背后轻唤一声:
“单琴!”
我猛一回头,看一中年男人,额宽目圆,与我二十年前所见,多了些沉稳,少了些浮躁,多了些苍桑,少了些年少气盛……
我收摄心神,跪地喊道:
“民妇单琴,叩见王爷!”
“夫人不必多礼,快快请起!”睿菀走过来扶起我。他的手与我相握时,我轻轻一怔,那感觉真象是多年以前一样。
我抽出我的手,虽然我很想他这样一直握着,可是,现在我已为他人妇。
“这些年……你过得可好?”他看着我,言辞中有几分关切之意。
怎么,你还会关心我这些年过得好不好?当年,我虽然是青楼出生,可也是洁身自爱,你却对我假意虚情,始乱终弃……
“很好,民妇自嫁慕蓉知庆以来,生活富庶安定。”我有些负气的答。
“单琴,你是否在怪本王……”
“王爷,还是称民妇慕蓉夫人吧。”我打断他。
“唉……”他叹一口气,“本王知道,你仍然怪本王没有信守当年诺言,可是,单琴……慕蓉夫人,在本王地位初定之时,去牡丹坊的找过你,只是当时你已不知所踪……”
真的?真的去牡丹坊找过我?我在牡丹坊等了他三年,越等越没有信心,越等越心寒,在心灰之余嫁与知庆为妾,虽与他同在京城,可从不曾去找他,我也有我的骄傲,这一次,若不是慕蓉家有难,我想,我有生之年都不会踏足秦王府。
“单琴……”他见我稍一动容,握着我的手,“其实本王一直都很想念你……”
我一惊,甩开他,“王爷请自重,如今民妇已是他人之妾,单琴虽不是贞洁烈女,可也有廉耻之心。”
“慕蓉夫人今日进我秦王府,不就是为保你慕蓉家的吗?”他一拂袖,背对着我。
他毕竟是高高在上的王爷。
“民妇失言,还望王爷恕罪。”
我很清楚,定镇南将军什么罪,会直接牵连我慕蓉家,如若断镇南将军举军回京,无旨进宫,形同逼宫,论罪当诛。再严重一点,镇南将军带兵入京,举事谋反,是株九族的大罪,我慕蓉家定脱不了干系。
七十 后玥
我千算万算,竟然算漏了许定邦会死于非命。
打开窗户,月光明媚,星光耀目。
数年前,我爹痴迷奇门述术,深知世间万千变化均在星象中显露无疑,受爹的影响,我也略知一二。
多年前,夜观星象,客星突现,帝星黯然,此为客星犯帝星,我就知道,睿菀是人间龙凤,人到中年必一飞冲天,所以,名门之后的我,即使嫁他为妾,我亦无悔。这些年,我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,在秦王府游刃有余,取得了今日的非凡地位,若非我大意,低估了敬华,今日的秦王妃应是我后玥。
前些天,忽见帝星殒落,客星光芒耀目,霸道无匹,令人不敢仰视。我已明白,要变天了。
王爷登基在即,我能不能得到后冠也全无把握,对绿佳恩威并施也不能逼她就范。
“王妃,三夫人求见!”婢女小琦通传到。
余莲?!这时候来见我有何事?
我让君夕娶余莲,本想借她许家的财力巩固我的势力,没料到许定邦一死,她许家就兵败如山倒,我便不再将余莲放在眼里,正盘算着为君夕娶二夫人呢。
“去告诉她,本王妃已经歇息了。”我吩咐小琦。
“是!王妃!”
小琦出去了,没多久,她进来传道:“三夫人不肯走,说有要事相商。”
是吗?她有何要事?我嗤之以鼻,她无非是怕遭我摒弃。
“好啦,你让她进来吧。”我不耐烦的对小琦说。
不一会儿,余莲走进房内,“咚”的一声跪在地上。
“余莲参见玥王妃!”
其实,秦王府的礼数没有皇宫那般严荷,照礼她是媳,我是婆,请见问安只需低头曲膝即可。
“起来吧。”
“余莲深夜进见,滋扰王妃清梦,还望王妃恕罪。”她仍然跪着没敢起身。
“有何要事就直说吧!”我有些烦厌。
“听闻镇南将军下狱……”
“朝廷之事,岂容你一介女流过问?”我不客气的打断她。
“王妃息怒,余莲并非想过问朝廷之事,余莲只是想对王妃表明心迹,愿意为王妃效犬马之劳,即使是赴汤蹈火,也在所不辞。”
“哦,是吗?”我不以为然,“要为本王妃效命之人比比皆是,你许余莲又有何过人之处呢?”
“若我能助王妃夺得后位呢?”
我微微一怔,看她一副安然自若的模样,也不象是信口雌黄。
“余莲,你可知你刚才所说的话是大逆不道。”我说话的声音缓慢,是想让她说出弦外之音。
“王爷与王妃是人间龙凤,王爷得皇位时,王妃理应母仪天下。”
京城已有传闻,皇上病危,国不可一日无君,更有朝臣让王爷监国,其实,那都是王爷心腹为他造势,让他可以名正言顺的登上天子之位。
虽然,她有点溜须拍马,不过,说得我心里很舒服。
“你也知道,敬华仍然是秦王妃,如若秦王登基,最有可能成为皇后的就只是敬华。”
“虽然秦王妃仍然是华王妃,可华王妃加害君彦生母之事,王爷已有耳闻,虽然只是耳闻,华王妃在王爷心里的份量也大打折扣。”
这事,是我暗中宣扬出去的。
“佳王妃已经怀有身孕,让王爷大悦,所以,三位王妃是势均力敌,都有可能成为后宫之主!”
看不出来这丫头分析的倒是头头是道。
“那你又有何良策,让我凌驾于华、佳二位王妃之上呢?”我问。
“依葫芦画瓢!”
“此话何解?”我再问。
“多年前,既然华王妃可以害君彦的母亲,难保她不会故计重施,加害佳王妃。”余莲缓缓的说。
这丫头当真狠毒,她是要加害绿佳腹中胎儿,再嫁祸于敬华,这等狠辣之计,不仅可以让绿佳痛不欲生,更可以让敬华万劫不复,不仅可以让她二人鹬蚌相争,我更可以坐收渔人之利。
七十一 余莲
跪在玥王妃面前,我字字铿锵,说得她面露悦色。
其实,她想要的是独占王爷,可是,这根本不可能。那至高无上的权利,便是她退而求其次。我娘教过我,所有斗争,需功心为上,只要投其所好,要接近她,一点也不难。
“自古以来,龙在上,凤在下,男人为天,女人在地,难道,王妃就想这样庸碌一生?”我说。
她虽然贵为王妃,可一直饱受华王妃的欺凌,以她的聪明才智,与华王妃周旋至今,难免会有一肚子的怨气。
“余莲,你好大的胆子,念在你是本王妃的儿媳,本王妃才勉为其难听你诸多废话,你可知,你刚才每一句话都是大逆不道的死罪。”
“我不相信王妃甘心让华王妃坐上皇后的宝座。还有佳王妃,难保她不会母凭子贵,成为王妃的心腹大患。”
玥王妃看着我,没有说话。
“一将功臣万骨枯,若不能为己所用,就应该除之而后快。”我又说。
玥王妃的目光渐渐变得犀利,她站起来,走到我身边,将我扶起来。
“余莲,你这一席话,用意何在?”
她说话的声音已经温柔多了,相信我已经得到了她的认同。
“王妃是女中丈夫,他日若是登上后位,一定可助君夕夺取太子之位!”
玥王妃矢志要母仪天下,我许余莲亦是如此。
“君夕是我亲儿,太子之位早是我儿囊中之物。”玥王妃慢慢地展露欢颜。
“余莲漏夜进宫,一心只想为王妃夺得后位,尽一份心力,忠心日月可鉴。”我恳切的说。
“余莲,光凭你口舌之辩,很难让我相信你的忠诚!”玥王妃高声道。
我十分确定,她已经为我的计策所动,不露声色,只是想要置身事外,若此计有人替她代劳,即使是事败,她亦可以独善其身。
“余莲任凭差遣!”我又跪下。
“本王妃并没有任何差遣。”玥王妃一字一字的说。
我一愕,没答话。
“秦王府从这一刻所发生的任何事情,本王妃全不知情。”
玥王妃她连对我下命令,都省了。
七十二 雪姬
我怀孕了。
是定邦的。
人就是这样,永远不知道你追求的是什么。
我只想要安逸的生活,爱我的相公,承欢膝下的孩子。
我错了么?我错了么?我错了么?
为什么要这样对我?老天太不公平!我雪姬一生,想要的只是天下所有女人都想要的东西,为什么就对我如此不公平。
如果这是报应,死的应该是我雪姬,为什么要定邦死。
我从来不知道,定邦在我心里的地位已经如此稳固,从来不知道,我雪姬也会用情……
在未嫁与定邦之前,我视男人为玩物,我要的是金钱,权利与情欲。
嫁给定邦之后,我无时无刻都在盘算着独霸定邦,誓要成为定邦的正室。可我又不甘寂寞,暗地里与许方苟且偷欢。
我以为,我仍然是以前的雪姬,嫁给定邦只是想要脱离巅沛流离,飘泊无度的生活,只是要贪图享乐……却不知,我已在不知不觉中对定邦日渐情深。
我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明白,如果早一点明白,就不会让许方任意妄为,定邦也不会死于非命。
难道,真要等失去以后,才觉得曾经拥有的有多珍贵?那么,这样的代价,实在太大了,太大了呀。
此时,我的心真的好痛。
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,这个时候,只有许方会来。
“雪姬起来喝药。”许方说。
喝药?我一惊。
“喝药,喝药,喝药,”我故意呢喃的叫着,“不,不,不,我不要喝药,不要,不要,我没病,我没病呀!”我大叫着去抓他手里的药碗。
他慌忙一退,柔声说,“别怕,雪姬,这是安胎药,听话乖乖喝了这碗药。”
安胎药!你会这么好心?
许方通晓医理,早知我怀有身孕,也知道我腹孩儿并不是他的。
这些时日,我一直在他面前装疯卖傻,混混噩噩,只是想要保住我腹中胎儿,因为我深知许方狠毒性格,今时今日,许方根本不可能再让我留下定邦的孩儿。
“雪姬,来吧,这是为你好呀!”他说着,伸手过来,用力卡住我的面颊,想要强行灌我喝。
我大叫着,他的手犹如一把铁钳,牢牢的抓住我,我无法挣脱。
“定邦,真的是你!”我瞪大眼睛望着他身后。
他一愣。
“定邦,救我!”我又说。
“定邦,你带我走吧!”
“定邦,你过来……”
他的脸色渐渐苍白,手也慢慢松了。
这一招果然有效,自从他那夜说遇到梅仙的鬼魂开始,他就有些疑神疑鬼了。
“定邦……”我伸出手,好像定邦真在我身边似的。
他瞪了我一眼,离开了房间。
到这时,我颓然的倒在床塌上,泪如雨下。
开心小叶子
发表于 2007-4-25 11:27:35
七十三 睿菀
大地在我脚下。
今日,我终于可以得尝所愿,终于荣登大宝,终于成为万民敬仰的皇帝。
二十多年的豪情壮志,二十多年的处心积虑,二十多年的青春年华,终换得了今日的君临天下。
高坐龙椅,头戴皇冠,身披龙袍,看着大臣着跪地高呼:
“吾皇万岁!万岁!万万岁——”
今夜,我约了单琴。
镇南将军一家,依然关押在天牢,仍未定罪。我初登帝位,不想斩杀前朝功臣,而且李阜为官多年,朝中党羽众多,不想在帝位未稳之时,落人口实。
慕蓉知庆一直心惊胆战,生怕他慕蓉家会被牵连其中,单琴嫁鸡随鸡,才没有拒绝与我相聚。
“皇上,今日喜行于色,好象有什么高兴之事。”小录子一边给我更衣,一边察颜观色的说。
小录子本是服侍前朝皇上的近身太监,可他聪明伶俐,深得我心,于是将他留在身边。
“依你看,朕有何高兴之事呢?”铜镜中的我的确笑逐颜开。
“奴才不敢揣摩圣意。”小录子笑嘻嘻的说。
“那朕让你揣摩呢。”我的笑容更加的得意。
“依奴才之见,皇上龙颜展悦,面色微微泛着桃红,应该是……微服出宫见哪位红颜知己吧。”
“好你个小录子!”我大声喊道。
小录子“咚”的一声跪了下去。
“奴才该死!”
“死什么呀,”我朗声叫着,“起来,换上便服,随朕出宫去。”
“遵旨!”小录子眼睛一转,喊道。
今夜的月光似乎特别的明亮,特别的妩媚,特别的……我失笑了,也许跟月亮无关,这一切,都是我的心在充满着期待。
坐在湖心亭中,小录子替我斟了杯酒。
“小录子,什么时辰了?”
“回主子,快戊时了。”小录子答。
我与单琴就约在戊时,居然这般心急,竟然早到了。
这当会儿,从小河边悠然飘过一叶扁舟,传来婉转的琴声。
我情不自禁站起身来。
和二十年前初遇时一样,也是先闻琴声,再见其人。
时光飞逝,转眼已过二十载。
一曲奏完,小舟已停靠湖心亭,单琴走进亭里,跪地恭恭敬敬的喊道:
“民妇叩见皇上,万岁!万岁!万万岁!”
我上前要扶起她,“请起。”
她轻轻的一晃,躲开我的手:“谢皇上!”
“听夫人的琴声,好像隐隐透着哀伤。”我说。
单琴垂下眼睑,“本来,哀而不伤,始为琴音之化境,民妇一生,坎坷无数,受尽冷眼,一时伤怀……”
单琴娴于音律,精于琴艺,才貌双全,虽不再年轻,可依然风韵犹存,一时间,竟然觉得自己如二十年前一般的情怀,心跳加剧。
七十四 君彦
今日,是我娘的生忌,我避开红苓,没有带随从,独自去了我娘的墓地。
我娘葬在西郊的十香陵。
即使是死后,我娘也未能如愿葬入家族陵,因为敬华强烈反对,我娘并没有正式被册封为王妃,按例死后就不能入陵,所以父王买下了十香陵,葬了我娘。
拔去墓边的杂草,墓碑显露出来,墓碑上只有孤伶伶的几个字:
“宋璃之墓”
没有祭文,没有生平,甚至没有称谓和落款。谁会想到,这样一座坟,葬的是秦王曾经的宠妾。
我点燃香烛,摆上祭品,跪地磕头。
娘,父王终于得偿心愿,得到天下,成为皇帝,只可惜,你不能得见……
“彦儿!”
离我不远处,站着个圆脸的中年和尚,他是我的舅父宋义,法号本因。
“君彦见过舅父!”
“阿弥陀佛!”他双手一合,缓缓的说,“转眼间,又过一年。”
我娘家里很穷,在我娘年幼时就卖了给敬华娘家做丫鬟,没多久,我外公外婆也相继离世,舅父便随他师父出了家。
自出娘胎,我的确是傻子,直到我十二岁那一年,我遇到了我舅父,舅父的师父是得道高僧,是他让我结束了做傻子的日子。
也就是那一年,我才知道,我娘葬身于此。
舅父说,我是他世上惟一的亲人,与我相约,每年,我娘生忌在我娘坟前相棸。
那时,舅父还说,我脚踩七星,是帝王之相,不过,途中仍然险阻重重,他吩咐我,在秦王府,不能让任何人知道,我已并非傻子,即使是父王,也不能透露只字片语。
将来,我若能觅得贤妻,得她真心爱慕,必可得她诚心襄助,取得天下。
七十五 许方
我梦寐以求了多年的许家大业,终于落入了我的手里。
还有雪姬,还有文琪,原来老天对我还真的不薄。
只是雪姬怀孕了,怀的是许定邦的孽种,我用尽了很多办法,想打掉她的孩子,可雪姬一直装疯卖傻,死死地保护着她腹中的孩子。
晚上,我又摸黑进了雪姬的房间。
“是谁?是谁?”雪姬惊慌地从床上坐了起来,手里握着把刀。她居然将刀藏在枕边。
“别怕,雪姬,是我。”我慢慢地靠近她。
“走开,走开!”她大叫着,披头散发,“别过来,我会杀了你。”
“雪姬,你忘了,我们不是这样的,我们在一起很快乐的,你忘了吗,我是许方,你的方,别这样,把刀给我。”我试着走近她,安抚着。
“是你,是你杀死定邦的,是你杀死定邦的……”她不停地嚷嚷着。
“雪姬,听话。”我走过去,想要夺她的刀。
她用力地将刀挥舞着,不让我靠近。
“雪姬,别这样。”为了不让她激动,我不再向前移动,“雪姬,现在这样不好吗?没有了许定邦,我们俩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,不再像以前那样偷偷摸摸了,为什么?你要当我仇人一样了,雪姬,其实,我很爱你……是真的,是真的很爱你。虽然,我恨许定邦,可是再恨他,他毕竟是我亲堂兄,若不是你对我说你爱的一直是许定邦,我不会杀了他,你以为,我要杀他,是下了多大的决心……”
“可是,你还是杀了他!”她流着泪狂叫着。
“雪姬,我是真心想要与你生活……”我冲上去,把她的手擒住,与她纠缠起来。
“不……不……”她大力挣扎。
终于,我夺下了刀,但雪姬因为撞在桌上而倒地,她痛苦地按着腹部,呻吟起来。
“雪姬……”我仍下手里的刀,上前去,抱起她。
“好痛……好痛……”
顿时,殷红的红从雪姬两腿之间汹涌而出。
看这情形,雪姬的孩子应该保不住了,我给她把脉……
我只觉得一阵钻心的巨痛,胸前露出一截刀的白刃,那把刀从背后直插进了我的心口,我转过头,文琪瞪大眼睛,站在我身后,双手满是血渍,嘴里颤抖着喃喃地喊:
“叫你欺负我娘,杀了你……杀了你……”
“文琪,你……你杀我,……我是你亲……”,这“爹”字还未出口,就瘫倒在地上。
雪姬脸上那神秘的微笑,是我最后的意识……
七十六 墨邪
华山的景色依然如故。
每年,总有几日,我会在这巅峰上痴痴的守候,几百年来,我已记不清在这巅峰上,渡过了多少个无眠的夜晚,迎接过多少个灿烂的晨曦……
这里,与我昔日看到的没有任何分别,除了这终年未化的积雪以外,还是雪,仍然是白茫茫的一片,我等候的人始终没有出现,音讯全无。
“师父,”媚菲走到我身边,替我披上斗篷。“您又一夜没睡?”
“嗯!”我轻哼了一声,看着她,“菲儿,这些年,你过很很苦吧。”
她凄然的一笑,没说话。
“菲儿,如果可以让你再选择,你希望为人、魔、还是仙?”
她的眼睛看着远方,低声说:“人!”
“为什么?”我再问。
“能够经历生、老、病、死,未尝不是件好事。”她的声音更低了。
“菲儿,在你心里,可有怪过我?”
“怪您?!师父,此话何解?”她柔声问。
“若不是我自私的想让你留在我身边,也许,你可以轮回为人也不一定……”话到此处,自觉有些失言,慌忙住了口。
“菲儿知道,我这一生罪孽深重,是不可能得善终的。”她的眼里飘进一丝感伤。
她的话让我更加的心痛。
正欲说话,忽然闻到一股怪味,我一提气,朗声说:
“冷玉,既然已经来了,何不现身!”
话声刚落,狐王冷玉和那小狐妖芳旎走了出来,双双跪地参拜:
“参见圣君!”
“冷玉,你到华山来找本君,该不是为你的小狐妖出气来了吧。”我头也没回,背对着他们,嘲弄着说。
“冷玉不敢!今日是带同芳旎负荆请罪而来。”冷玉不敢抬头,抱拳道:“冷玉之前又多番对媚菲姑娘不敬,实不知媚菲姑娘是圣君徒儿,冷玉痴心妄想,还望媚菲姑娘恕罪。”
媚菲和海棠一样的倔强,这么多年以来,魔界之人从不知她与我的关系。
“所谓不知者不罪。”我转过身,说:“起来吧。”
“冷玉不敢!”他仍不敢正眼看我,“冷玉还有一事相求。”
这狐狸,要求甚多。
冷玉见我不说话,继续说道:
“自圣君隐世以来,我魔界四分五裂,各方魔族王侯各自为阵,更为争夺首领之位而斗得头破血流。自命正义之士看得我魔界内讧,纷纷群起而功之,数百年来,对我魔界之人穷追猛打,我辈之人无不怨愤在心,奈何无人能有圣君之才,望圣君重回魔界,统领我等,以雪这几百年来的怨气!”
开心小叶子
发表于 2007-4-25 11:27:52
七十七 睿菀
连日来的烦心之事不断,让我的心绪烦闷异常。午后,我带着绿佳微服出宫,去了郊外游玩。
现在,我终于体会出,外忧国事,内忧家事的无奈。
今日早朝丞相金烈一句:“皇上,国不可一日无君,后宫不可一日无后啊!”
我虽已得到帝位,可敬华娘家为我打下了半壁江山。金烈乃是敬华远房叔父,是力保敬华为皇后的强悍势力。
我登基两个月,一直没有立后,是因为我深知,敬华奸诈如狼,后玥狡猾似狐,她二人不管是何人为后,没有容人之量,必会斗得人仰马翻,两败俱伤,后宫将永无宁日。而绿佳,温柔恬静,大度宽厚,是我心目中的皇后人选。可我堂堂天朝大国,要立外族公主为皇后,必会招自朝廷众大臣的反对。我迟迟未立后,是以策万全,待绿佳旦下龙裔,助她名正言顺登上皇后之位。
此时正值春暖花开的季节,绿油油的草地,郁郁葱葱,散发着青草的和泥土的味道,让人精神振奋,绿佳脸上的笑容一直绽放着……别人说,女人怀孕时是最美的,这话一点也没错,绿佳虽有异于中原女子,可她即将成为母亲的喜悦,浑身上下充满着母性的温柔,却与中原女子无异。
这是我成为皇上的第一个孩儿,第一个龙种,是他带给了我好运,想到这里,我心被幸福涨得满满的。
“皇上,您瞧,这景色可真美呀!”小录子说道。
绿佳微微皱了一下眉,轻叹道:
“再美的景色被战火蹂躏,也会变得满目疮痍,只有平息干戈,人人才可以日出而作,日入而息,老有所依,幼有所长,才算是人间美景。”
虽然,我已经平定天下,可是仍有些前朝余孽想颠覆我的江山,所以各地方仍然战事不断。
我不是一个寡情薄幸之人,对每一位红颜知己皆是付出真心,并无半点虚情,可正是因为我的多情,让敬华多疑,后玥阴狠,绿佳无奈,单琴另嫁他人……
我情不自禁握紧了绿佳的手,诚心道:
“绿佳,朕向你保证,朕会尽快止息干戈,大赦天下,让朕的子民可真正安享太平,沐浴这人间美景!”
绿佳欣喜的望着我,眼里闪耀着动人的光亮,“臣妾代黎民百姓谢皇上恩泽。”说完,轻轻的靠进我的怀里。
我搂着她的肩膀,更坚定了我立她为后的决心。
七十八 余莲
二叔死了,死于刀伤,那把刀从背后穿心而过,真是解恨。
娘也死了,死于失血过多,我没有伤心,也没有哭,是她自找的,她一点也不值得可怜。文琪也失踪了,这个挂名的弟弟,根本不配我关心,即使他也死了,也与我无关。
君夕与我成亲之后,对我越来越冷淡,终日留连在外,不愿进房。
虽然,我知道,他的心根本不在我身上,虽然,我知道,他对我很是厌恶,虽然,我知道,他想要娶的人不是我,可是,我已经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,若他将来得到皇位,我会是惟一的皇后。
娘对我有帮助的地方,就是她曾经教过我,女人若是得不到男人的心,那一定要得到利益与权势,这一点,让我受用匪浅。娘这一死,表示我只有孤军作战,所以,我不得不讨好后玥,取得她的信任,可这并不容易,她已经表示过,若我要为她所用,必要为她除敬华,去绿佳,助她金銮凤驾。虽然,我已经计策在心,可并无十足把握,倘若事败,后玥不会损伤分毫,而我是万罪难赎。我要细细考虑周详,各中不能有任何遗漏,否则必会万劫不复。
一个人的夜晚,寂寞难耐,偌大的皇宫寂寥无比,连这回廊也是这般的深远悠长。
这时,从“永乐宫”宫门口闪过一个女性的身影。
自秦王登基以后,东宫一直虚位以待。敬华住在东南“永祥宫”,后玥住在西北“永逸宫”,而绿佳住在这东北“永乐宫”。
看那背影与衣着,应该是绿佳的近身侍婢阿沐尔,本来,这并不奇怪,可见她步履轻盈,四下张望,甚至有些鬼鬼祟祟,然后,披上一件宽大的斗蓬。我禁不住有些好奇,悄悄的跟了过去。
跟到宫门口,见阿沐尔把头压得很低,递给守兵一块牌子,便出了宫去。
后宫各主子们都有各自的令牌,皇上有谕,只有“永祥宫”、“永逸宫”、“永乐宫”三宫的令牌可以出入宫门。
为了方便做事,我向后玥讨了一块“永逸宫”的令牌,就凭着这令牌,我尾随着阿沐尔出了宫。
阿沐尔一路上很是小心,我不敢跟得太近,她一路朝着西边走,我更加的纳闷,阿沐尔漏夜离宫,所为何事?
我跟着阿沐尔走到了城西西河畔,西河边停靠着一艘很别致小船,船舱里透着蜡光。
阿沐尔登上那小船,再张望了一下四周,进了船舱。
就是她这回头一望,借着月光,才看清楚她的脸,原来不是阿沐尔,是绿佳!竟然是佳皇妃!!
七十九 绿佳
这是我第一次成为皇妃之后去见他。
我知道,这是欺君之罪,也知道,这种行径更会让整个后宫所不容,虽然知道,我仍然不顾后果,深夜离宫与他相会。
他是一个江湖剑客,名叫步锋。
与他相识,是三年前的冬天,他受了伤,昏迷在雪地里,那时的我还住在“翠湖别苑”,就是那虽在秦王府,却偏远的别苑,让他在那里养了半个月的伤,无人发觉。
他感激我救他,说日后会报答与我,我说,我不需报答,他问我名讳,我随口说了阿沐尔的名字。
那半个月的相处,我发现他很孤独,常常对着天空一言不发,他很寂寞,他说,他是个孤儿,渺小得就好象是一颗尘土,不能控制自己的命运,不能把握自己的人生,他说,这是他的宿命,杀人,或者,被人所杀……
他自己有好几艘小船,他一般都住在船上,他说,他疲倦时会将小船划到湖中央,这样,他睡觉才会觉得踏实。
他说,如果他没死的话,春天,他的小船会停靠在城西西河畔,如若,我想找他,想和他聊天,可以直接去西河畔。
其实,他根本不善聊天,甚至不善辞令,可是,不知为什么,我很喜欢与他在一起,或许,因为他是孤儿,我孤身在外,让我觉得和他身世相若,觉得他很亲近。
撩开帘布,立刻闻到那股陈年女儿红的味道。
他最喜欢喝这种烈酒。
“好象预感你今晚会为似的,阿沐尔!”他说着,将他惯使的“长锋剑”放在桌上,只有与我相处时,他的剑才会离身。
“是吗?”我轻轻笑。
“要喝一杯么?”他问。
“不了,我一会儿就得回去。”我说。
“哦。”他的语调里有一丝不舍,“是啊,现在住在皇宫里,可没有出入秦王府那般容易吧。”他看着我,欲言又止。
他只知道我是侍候绿佳皇妃的近身侍婢阿沐尔。
我并不是有心要隐瞒,可是,话已经说了出去,如何又向他说明我是堂堂皇妃,我如何启齿,这个身份会不会让他有负担?
而且,在我心里,还有另一种不明的情愫,我知道,这是何待的不该,我下意识地摸着我腹中的孩子,默默地想着,我与他不能再见面了。
八十 媚菲
我的心跳得很快,从那天师父在华山顶答应冷玉重回魔界开始,我的心,就再也没有安稳过。
师父再度成为魔界圣君,就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,我与延松之间的那条不可逾越的鸿沟有多深,有多宽……
师父说,再为魔君,是前路茫茫……只是,没有师娘,他已是生无可恋,已经不在乎自己,是魔,非魔了!
我听得出来,师父说这句话时,他的声音夹杂着难言的伤和痛,虽然,这伤痛是我所熟悉的,几百年了,这伤痛一直伴着师父,可是,此时此刻,我从没有如此深切的体会着师父的痛,师父的苦……
没错,人可以轮回,一世的苦,不一定会在下一世延续,可是魔不同,魔不会老,不会死,在世千年,便会受千年的苦……
“媚菲!”
身后一声轻唤,是延松!
我扑进他的怀里,我是多么的想他,与他分开的日子,对我来说,每一天,每一个时辰,都是那么的漫长。
“媚菲,你怎么啦?”他问。
“别动,”我说,“让我靠一会儿,好吗,就一会儿。”
他没再动,顺从的让我靠着,我的泪,流过面颊,滴在他肩上,几时变得这般脆弱,这般的爱哭了。
突然明白,自己如人世间的女子一般,冲不破情关。
好半天,我抬起头,擦净泪痕,望着他,费力的挤出些笑容。
“我去准备些酒菜。”我说。
“不用了,媚菲。”
他的语气很怪,怪得让我很不安,我瞪大眼睛望着他,一种不详的预感浮上心头,不由得一凛。
“这么快吗?”我的声音也禁不住发抖。
他蹙紧了眉,不敢看我。
“是的,天庭已经知道墨邪重返魔界,玉帝想趁他初为魔君之际,羽翼未丰之时,将其除去。”
“那……那……你……莫非……”我抖得越来越厉害。
“玉帝命伏魔将军为元帅,”他走近我,“领十万天兵,下界诛墨邪,”他握着我的手,他的手与我的一样的冷凉,“先锋——正是我延松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