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登围墙

一

古人说：“痒，病也。”辞海里的“痒”是这样被定义的：“一种皮肤不适、引人欲搔的感觉。”这些实际上都是指肌肤之痒。如果引伸一下，我以为“痒”还应该有“渴望得不得了”之意，如心痒、技痒。英语单词“痒”（itch),也有“渴望”一义。很是巧合。不管是肤痒还是心痒，都似乎令人难以安静。比较之下，肤痒可搔，而心痒难止。

二

痒，平时好象睡着了一般。一旦醒来，则一醒百醒，令人浑身不自在。有一次，大肚子妻迈着企鹅步，拿着一大捆毛线走来，将毛线绕了我的双手，很有兴致地团起线球来，准备为没出世的婴儿织件小毛衣。奇怪的是，不一会儿，我的头脸便如商量好了一样，这里痒一下，那里痒一下，令我“束手”无策。你说怪不怪，两手空不出来的时候，痒偏要凑热闹。这就好象你忙得不可开交的当儿，电话铃响了，或摇蓝里的婴儿“哇”一声醒来了，令你手也忙脚也忙，恨不能有三头六臂。我们都有这样的体验：当我们油漆、和面、洗衣或双手油脏油脏的时候，痒好象特别容易被弄醒。痒是会传染的。我不知这时的痒，是心理造成的，还是纯肉体的。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。

三

清代的张潮有句：“痛可忍，痒不可忍；苦可耐，酸不可耐。”可谓见解独到。难怪有时在痒处击一掌，以痛代痒，反易忍受。心痒也差不多。心痒一旦满足不了，就会越来越痒，最终变成痛苦——以痛代痒。

四

美国作家纳什说过：“幸福是痒了就搔一下。”不要以为这是“肤”浅的幸福。他说出了生活的真理。难道不是吗？

五

痒了搔一下，的的确确是幸福的。但搔不到而痒不止，就会变成痛苦。

痒，介乎于痛苦与快乐之间。痒，介乎于地狱和天堂之间。所以痒最人性化。想必魔鬼和上帝都不会有痒的感觉。我活着，所以我痒——不是肤痒，就是心痒。

六

然而，生命中也有不能承受之痒。据说古时候有一种特别的刑罚：将犯人的脚底板涂上美味之食，让羊或牛反反复复舔。犯人巨痒难忍，大笑不止而气绝。这也许是世上唯一能让受刑者笑、以痒代痛的惩罚。痒不能止而下地狱。小小的痒，原来也非同小可，不能等闲视之。

七

别人给你搔痒，或左或右或上或下，通常总难搔到痒处。所以痒是最私人化的。自己的痒，还要自己搔。

八

唐朝的杜牧有诗云：“杜诗韩笔愁来读，似倩麻姑痒处搔。”传说麻姑是古代神话中的女仙，见过沧海桑田之变，能掷米成珠，其指如爪。得此爪以爬背，能止大痒。恐怕这个神奇传说的本身，已足以令你心之痒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