摘自《中外文化交流》2006年第12期

淋漓染墨 翩然奇境

——读陈仕彬的画有感

文/刘墨

坐在陈仕彬宽大的画室里翻看他的作品,其笔墨境象不禁令人想起何绍基《飞云揽胜图》中的景象:“万里归来雪后天,江山回首但风烟。淋漓染墨才逾尺,夭矫飞云满大千。势讶潜虬嘘洞口,梦随栖鹤上松巅。屐痕记我曾游处,奇境翩然落眼前。”以这样的诗意来看仕彬的画,无疑是十分贴切的。

认识仕彬,是从其书法和绘画开始的。他擅长草书,对山水画用功尤深,在其画室,我们谈的都是与书画相关的话题。也许,这才是他兴趣所在。从不同的角度观看艺术作品,人们对艺术的认识便处于不断转变之中,艺术不是世俗、名利、金钱应该触及的领域,它是集灵性、情怀与思想于一体的学问,能一心一意静心探索艺术美及其真谛,无疑是一种幸福。

所谓艺术的美,涵盖多种因素,涉及时代的进步、个人的领悟、学养的循进、技巧的锤炼,更重要的是艺术家的品质。随着接触的增多,仕彬的艺术面貌在我眼前逐渐明朗也立体起来。从他十几岁到现在的作品,我都看过,我不仅看到仕彬书画艺术的历程,也看到他对生活、艺术、自然、社会的体悟融通后的精神气象。

在85’美术新潮时期及之后相当一段时期,年轻的仕彬热情地投身于艺术创作,在多元而纷繁的思潮中,他尝试各种材料、各种技巧、各种方法,力图从传统中突围。虽然,现在他已放弃这些实验,但积累的经验却是宝贵的。正像新潮时期黄秋园的绘画艺术吸引了李可染一样,李可染激情地称赞黄秋园的画:“有石溪笔墨之圆厚,石涛意境之清新,王蒙布局之茂密,含英咀华,自成家法。”那繁复的笔墨也吸引了仕彬,意味着他将沿黄秋园回归传统创作之路走下去。黄秋园的画的确蕴涵了王蒙、石涛、石溪等人作品的风格意趣。在反传统甚嚣尘上的年代,仕彬有这种不为风气所动的定力,的确令人钦佩。展读仕彬的山水画,不管是一勺水一片石,还是千层岩万尺瀑,都有古雅稚拙之趣和氤氲莽郁之美,俨然一片翩然奇境。

然而,从研习黄秋园转向黄宾虹,是仕彬艺术追求的另一转折性标志。如果说,黄秋园让仕彬学会了绘画艺术的经营位置;那么,黄宾虹让他体会到笔墨内在美的魅力。黄宾虹品评古画时认为:“倪迂渴笔,墨无渣滓,精洁不污,厚若丹青,其后惟僧渐江为得斯趣”。“精洁不污,厚若丹青”这八个字说得真好,“洁”与“厚”,正是宾翁从古人处领悟的神髓,这可从仕彬的画中看得出他对宾翁笔墨的领悟和表达。现今,不学宾翁的画家很少,但大多只是学其繁密和凌乱,却忘记了宾翁自有清通和疏朗在,也忘记宾翁从书法演画法的教诲。宾翁说,书法即画法之所在,而书法修养的欠缺,差不多是当今从事绘画者的通病。相比之下,仕彬的书法修养使他的画有了与众不同的面貌,得益于他六法会通八法,笔力、腕力浑然入于绘画,用笔自然虚灵流动,顿挫有致。尤其重要的是,仕彬饱餐宾翁论笔论墨的玄机,他不从形迹上学,而是从画道的角度,振叶寻根,讨津溯源,从各种途径寻找着宾翁所推崇的笔墨境界。

一般人进行艺术创作时,通常技法或情绪的表达多些,而于“道”的体现无从下手。不是他们不想表现“道”,而是不知“道”该如何在技巧中彰显。仕彬将自己的书斋命名为“大道堂”,显然对“道”独有领悟。在中国传统思想中,“天”与“道”是相连共生的。“天”不可知,可知可循者“道”也。但此“道”非人们理解的规律或法则,不是人的认识对象,而是人的生存之道。人的生存呈现为一定的“道”,任何个体的生命都是在一条“道路”上的“行走”,“道”也总是在人的生存状态中显现出来。因此,“道”不是认识论的范畴,而是存在论的“体悟”,身体力行,才能了解“道”,接触“道”。即“道”不是一种现成的知识,而是要用自己的生命加以体会和领悟的。所以,在“道”与“人”之间,要最大限度地去除彼此的距离,敞开自己的生命,以便真切地贴近它。

以“道”为创作根源,在造化与人心相通处彰显艺术精神,正是千余年来绳绳相续的天人合一的生命体验。有了这样的体验,画家就能把自己的艺术从古典的萧疏荒寒与幽寂冷清中解放出来,注入现实生活的气息与情趣意味,传统的笔墨符号渗入生命的印迹,整幅画面的气韵便生动起来。就此意义而言,仕彬的艺术历程是一个寻求“道”和呈现“道”的历程。因为,他时时靠近“道”,并让“道”通过自己的艺术生命反映。当艺术家具有如此底蕴之后,他的艺术便有了“道”的呈现。自然风物的陶冶与文人艺术传统的滋养,使仕彬在艺术求索中获益匪浅,他从领悟“道”的角度承继“诗心”与“文脉”,从技术的层面完成从对物抒情转为对心性、心境的寻找、发现与书写。他的根落实在传统文化的土壤里,枝叶却尽情地伸向现代文明的空间。

仕彬近来的精力放在山水画上。我始终认为,画道之中,山水、人物、花鸟虽各有殊胜,然不能不以山水为最尊。盖宇宙之间,惟山水为大,始于鸿蒙而借于大地。画人能究其所以然者,存于有迹之内,求于无迹之先。有迹者,山水也;无迹者,心性也。有斯心性,而后有斯山水,能夺山水变化之机者,舍心性而莫能成。王夫之曰:“以追光蹑影之笔,写通天尽人之怀,是诗家正法眼藏”。 无疑,对传统山水与传统文化的深刻认知,仕彬在大气、茂密的审美选择中,显示出文思跳荡、灵心飞动与敏锐感受的风格特色。而流露在作品中的雄浑、深远、厚重、绚丽,更是古典美境的现代重现,它是植根在传统文化的深处然后凝聚在画面上的,也许是自远古就诞生的“道”的现代闪现。在贴近这个“道”的过程中,画家的心灵已经获得一种精神的超越。那时,技巧退隐一边,生命的本质透显出来,它直接入画,或浅吟低唱,或翩翩起舞。于是,仕彬笔下山水,成为一种象征,寄寓国人对山川自然特有的乡情、乡恋、乡思的情感与精神的意蕴。其每一件作品,都有来自历史的人文记忆,小雨藏山客坐久,白云绕笔窗前飞,或者古石苍松见真性,行人流水皆天机,无不浸透乡情,弥漫诗意,历史画面与自然山水给他以艺术激情和创作灵感。

我认真地品读仕彬的作品,无论千岩万壑,还是逸笔纷披,其境象与气息都与传统息息相通,这山水既是自然之性,也是自家风光,自然的山川与胸中的丘壑交相辉映,充分展现画家融传统于自身的独特思考和生命体验的努力。

仕彬将自己的期望定位在“道”上,定位在“大”的追求上,无论遇到何等困难,他都朝此目标精进不止。行文至此,我想起老子在《道德经》中说:“上士闻道,勤而行之;中士闻道,若存若亡。下士闻道,大笑之。”勤而行之的仕彬,定会实现他的追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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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 本帖最后由 墨缘 于 2007-5-9 04:30 编辑 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