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活的艺术用中国固有的字来说便是所谓礼,斯蒂耳博士在《仪礼》序上说:“礼节并不单是一套公式,空虚无用,如后世所沿袭者。这是用以养成自制与整饬的动作之习惯,唯有能领解万物感受一切之心的人才有这样安详的容止。”

近日读周作人先生散文,提到辜鸿铭先生批评《礼记》译名的不妥当,以为礼不是rite,而是art,当时觉得有点乖僻,其实却是对的,不过这是本来的礼,后来的礼仪礼教都是堕落的东西,不足当这个称谓了。

中国的礼早已丧失,只有如周先生所说,还略存于茶酒之间而已。

生活在茶酒之间也未尝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,然“生活本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,动物那样的,自然简单的生活,是其一法;把生活当作一种艺术,微妙的美的生活,又是一法。二者之外别无道路,有则是禽兽之下乱调的生活了”(周作人《生活之艺术》)。生活之艺术只在禁欲与纵欲的调和。蔼理斯对此有精到的见解,他说“生活之艺术,其方法只在于微妙的混合取与舍二者而已”。

其取舍之度或许便是艺术的层面了,其实这生活的艺术在有礼节重中庸的中国本来不是什么新奇的事物,如《中庸》的起头说,“天命之谓性,率性之谓道,修道之谓教,”即是很明白的这种主张。不过当代人行色匆匆,不肯驻足片刻罢了。

歌德曾经说过,“如果早上醒来我没有感受到新的喜悦,如果夜晚降临没有赋予我们新的欢乐和期望,那么每天的睡觉和醒来还有什么价值呢?今天的阳光照耀在我身上,我应该认真地感受生活。”

其实生活就是一个又一个日子,流水一般的转瞬即逝。这又好似在另一个层面上解读,也便有了人生的意思。人生只不过是生活的抽象,因每个人的不同,便活出了万般滋味,千种风情。

乏味的人生,就如同用温水冲泡的咖啡或者香茗,精魄丧失,大煞风景。精美的人生则耐读宜品,可圈可点,惹人欣羡神往。在同一方天地间住着,有的人懂得在苦难的死灰色上涂抹明艳,因为他们理智;有的人懂得在逆流中奋力挥棹击响一路雄音,因为他们深刻;有的人懂得视平淡的生活为烹小鲜,尽力调制美滋味,因为他们诗意。

的确相同的是生活,不同的是人生, 而艺术便是这理智,深刻和诗意吧。取舍之度便在人的转念之间。

生是偶然,死是必然。中间是我们短暂的时光。

也许你无力将人生敷衍成皇皇巨著,但可以将它熔铸成一篇精短的美文,但求清丽隽永,但求能够赠人馨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