砚边小语
周末,于师大的同学告之其校的图书馆正举办一书画展。翌日清晨,便兴然奔去了。原本以为会有机会瞻仰到书坛泰斗启功先生的大作,但到那才发现是师大老年学校二十周年庆典的书画展。其展出的作品大多都是老年学校学员的习作。
但不管怎样,面对四面而立的山水书画卷廊,便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了。那纯静淡然的宣纸上浸润的点点墨韵,即是一部厚重而辉煌的文化史册。千百年来,文人墨客也正是以这种朴实无华的方式,在宣纸上传承中华民族的精神气节。
学书十余年,当进入北邮,初次去拜会书法老师时,自己拿了一大手提袋的练习书贴,怀着不安和希冀的心情,敲开了那扇能带着我的理想飞翔的门。老师接过我手 中的练习书贴便仔细地翻阅起那些形形色色的书作。最后的目光落在那足有千余字的《圣教序》上,那是我花了近一周时间临就的王羲之先生的“圣教”。老师的眼 中闪过一丝欣奇,目光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。
老师不经意地说了一句“这孩子,怎么进了北邮呢?”
“怎么进了北邮?”,我也暗自地问自己,然而,倘若不是北邮,那我又应该在哪儿呢?也许,十四年前,自己摇摇晃晃地拿起毛笔在宣纸上写下那个“永”字的时 候,肯定也不会想到十年之后,自己应该在哪里。更不会觉得十年之后,自己一定不应该在北邮。
对于老师的那一句似乎自语的话语,我也只能是拘谨地报之一“笑”。那确然是一种笑吗?那是一种惯用的应酬表情,曾经自如地应对过任何的赞许,询问与质疑。但那一次,却有一种墙倾楫吹的汗颜。我不知道当心灵的底线再也无法容忍自己对生命的一次次搪塞之时,脸上的表情会是怎样。 “你有这个爱好,千万别停下来,不管到了哪里,都要坚持下来。”,“不容易啊!……”
那一次,老师在自己新出版的画册上郑重地为我写下了四字箴言:默契自强。临了还挑了几大本的书画册子给我。“北邮是个工科院校,但你千万不能放弃,不容易啊,以后有什么问题,尽管来找我……”
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是怎么回来的。二年前,当我坐上火车,只身到几千里之外的北国首都求学之际,望着家人远去的背影,我没有哭泣。而那次与书法老师的际遇,却使我的心灵为之哽咽。
从那次拜会之后,仿佛世界一下变宽了。隔三差五去老师的书房观其作画,或是认真聆听老师对我的某幅书作的点评,亦或是在老师的鼓舞和指导下,颤颤巍巍地拿着刻刀在润玉的田黄石上刻画着。
很难明白,十四年前,自己为什么会拿上毛笔。而十四年中,竟然坚持了下来。翻开案头那本伴随了自己十四年的,墨迹斑斑的字贴《兰亭》。当初也不明白,村中 的那个老者为什么要给一个六岁的初学小童这本行书字贴。也许正如山里的生活一样简单吧,很多事情,都不应该问为什么的,因为时间会告诉你一切。
尔后幸入县城高中读书,那已是受贴九年之后了。昔日的授书老者,也已是青山上的孤冢一丘了。一日,在校图书馆中偶然翻开一页报纸,上书:《兰亭》者,晋书 法家王羲之四十七岁作,为后世公认“天下第一行书”,其字俊秀飘逸,气度非凡,开创晋代新一代书风……
惊鄂,欣喜,遗憾。那个夏天,怀着对逝去老者的无尽感恩与愧疚。第一次,认认真真,完完全全地临就了那篇虽只有347字的《兰亭序文》。在他的坟前焚化 了。看到一个个灵动的墨字在舞动的火苗中化成灰烬,伴随着一阵山风,轻盈地向天边飞去。也许,老者正在天的那一边欣然地微笑吧!
是否微笑,我无从得知。但我知道,那篇被焚化的《兰亭》,已然是我心中的绝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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