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五

山水

关思字九思，后以字行，更字仲通，号虚白，乌程人。能诗，书工四体。画山水，宗关仝、荆浩，旁及一峰、黄鹤，而能自出机轴，苍秀奇崛，极其变化，遂自名家。

曹曦号罗浮，长洲人，后寓武林。工山水，笔墨秀洁，能以气韵擅胜。

曹振字二白，曦弟，寓武林。画山水，秀拔如其兄，运笔有致，墨无纤尘。子有光，能世其业。

李流芳，字长蘅，常熟人。登乡荐，工诗文，书法苏东坡。画山水，出入宋元诸家，而于吴仲圭尤为精诣。竹石花卉，逸气飞动。子杭之，字僧篾，画诸体酷似其父。

程嘉燧，字孟阳，休宁人。初寓武林，后侨嘉定。工诗，兼精音律。画山水，格韵并胜，兴酣落笔，尺蹄便面，随意挥洒，或贻书致币，摩挲缩瑟，经岁不能就一纸。其自矜贵如此。写生并佳。

张维字叔维，常熟人。诗才清逸，常居西湖，自号西泠寓客。画山水，宗董北苑、吴仲圭，烟峦出没，澹宕入神。为人孤介，其索画者，非意合终不易得。

袁孔彰，字孔昭，更字叔言，吴县人，仪部补之之曾孙。山水学沈石田、文待诏，妙得意象。衡门蔬食，以云山一角自娱。

胡宗仁，字彭举，一字长白，江宁人。工诗，著有《知载斋稿》。以素封废箸，隐冶城山下，不谒时贵，画山水宗倪黄两家，疏秀苍润。父子兄弟，俱能挥染。尝云荜门昼掩，茗碗炉香间，阁笔盈案，妄拟惟笏满床。虽一门五贵，殆不是过。子耀昆起昆，并传家法。

胡宗信，字可复，以字行，宗仁弟。工山水，运笔相似。

胡宗智，字伯通，号雪村，宗仁季弟。画山水，雅擅家法。子玉昆、士昆，俱工画。玉昆字元润，笔致更佳。

何淳之，字仲雅，号太吴，江宁人。工诗文，著有《足园稿》。由进士官御史，与胡宗信兄弟游。工山水，笔墨秀润，兰竹并佳。

袁登道，字道生，号强名，东莞人。为诸生。其山水师胡宗仁，而笔力气韵差胜。

李芳号湘洲，秦州人。山水法文衡山，笔力不及。（云中李芳，见叶盛水东日记。能写貌，与史政同时。未识即此人否。○案叶文庄，在文衡山前，则此李芳，别为一人）

陆履谦，字道卿，常熟人。善山水。

王建极，字用五，为诸生，工山水。

王元燿，字潜之，江宁人。官藩幕，工山水有法。

马电字元赤，江宁人。工山水，层冈叠袴，青苍明灭，气势蔚跋。巨幅屏幛，尤见笔力。

方登字樵城，江宁人。工山水，不加采色，而墨气深浅，自饶天趣。

魏之璜，字考叔，上元人。写山水不袭粉本，出以己意，岩壑林木，变化不穷。生平作画，绝无雷同。晚用浓墨秃颖，稍乏风韵。

魏之克，字和叔，即之璜弟。山水能得兄法。

谢子德，清江人。工山水，亦能写照，兼花鸟。

梁叔刚，工小景山水。

顾琳号云屋，上虞人。官知州，善山水，率意涉笔，皆有兴趣。

文震亨，字启美，长洲人。徵明之曾孙，阁学震孟弟也。工诗。崇祯间官中舍，给事武英殿。画山水，兼宋元诸家，格韵兼胜。

段元字伯卿，吴人。官中舍，工山水，摹古有法。人物花鸟并佳。

赵璧字十五，侯官人。工诗，画山水清雅出尘。

邹之麟，字臣虎，号衣白，武进人。由进士官至观察，工诗。所作山水，纵笔自如，苍莽中具有逸气，善用焦墨，气韵标格，超出畛畦之外，居然名家。

恽本初，原名向，字道生，号香山，武进人。工诗。画山水全师子久，苍老雄浑。运笔处，悉以草圣书法相通，生趣勃勃。真士家最胜一流也。

杨文骢，字龙友，新贵人。登乡荐，寓白门三吴间。工诗。画山水苍老秀润，出入于巨然、惠崇，能兼黄倪之胜。评者谓其有宋人之骨力，去其结有元人之风雅，去其佻良然。

姚应翀，字羽君，慈溪人。起家进士，崇祯间官南畿督学御史。初家贫以画为业，登第后，益肆力于八法。工山水，师仲圭、子久，兼能写真。

谢三宾，字象三，号塞翁，鄞人。登进士，历官太仆卿。工山水，每与董元宰、李长蘅、程孟阳究论八法，故落笔迥异恒境，然颇自靳惜，不肯多作。

吴晃字仙台，山阴人。工诗。所画山水，追摹宋元诸家，行笔秀润，位置无不得宜。兼善兰竹怪石。

黄炅字水若，会稽人。山水师宋旭笔法，气韵苍然华润。兼能写照。

蓝瑛字田叔，号蜨叟，晚号石头陀，钱塘人。画山水，初年秀润，摹唐宋元诸家，笔笔入古。而于子久究心尤力，云此如书家真楷，必由此入门，始能各极变化。晚境笔益苍劲，人物写生并佳，兰石尤绝。寿八十余，传其法者甚多。陈璇、王奂、冯湜、顾星、洪都皆其选也。

蓝孟字次公，一字亦舆，瑛之子。诸生，能习家法。山水规摹前人，惟云林、黄鹤疏秀殆过其父。子深亦善于画。

刘度字叔宪，钱塘人。受学于蓝瑛，变其师法。山水细密工致，俱从李昭道、赵伯驹一派入手，且能去俗入雅，备极精严，几有出蓝之目。

姚允在，字简叔，山阴人。工诗。所画山水，师笑仙毫杜士良，而苍秀过之，行笔萧洒有致。兼善人物，界画直追古法。尝游陪京，为魏国徐六岳所礼重。董文敏时尤称许。

田赋字公赋，山阴人。山水初师关仲通，其神似处，直堪乱真。后学蓝田叔，遂变关法。兼善花鸟兰竹。

田旷字元度，赋之弟。初师蓝田叔，乃时时稍变其习，出入于仲通，遂擅其能。亦工花鸟兰竹。

杨补字无补，别号古农，其先临江清江人，生于吴。工诗，善山水，落笔似黄子久。好游虞山，榄取其烟峦雨岫，绿净翠暖，资于笔墨。时以遗民处士称之。

沈硕字宜谦，号龙江，长洲人，寓秦淮。工山水，初刻意绘事，学画三年不下楼，故临摹尽其工巧。

顾叔润，常熟人。山水学盛子昭。

王超号东皋，山水宗米南宫。

陈叔起，山水清佳，亦善杂画。

沈彦诚，钱塘人。山水宗高房山。

顾文叔，吴人。山水宗盛子昭。

胡元素，工山水。

汪明际，字无际，余姚人，占籍华亭。登乡荐。画山水，苍凉历落，笔致秀逸，以士气居胜。

陈颐字克养，吴人。工山水，亦善人物花卉。

吴云字友云，宜兴人。官至尚书，善画山水。

高旭莆田人，善画山水。

眭坦字履道，丹阳人。善画山水。

王元道，越人。工山水。

余仲扬，金华人。善山水。

卞文瑜，字润甫，长洲人。善山水，行笔流畅，位置殊有思致。

袁文可，善山水，兼工人物。

张誉字我石，广东人。善山水。

马青丘，江宁人。善山水。

刘爵字子修，号阳湖，淮南人。善于米家小景。

陈九成，吴兴人。山水师沈士偁，亦工花鸟。

俞景山，工山水。

孙枝吴人，山水宗文衡山。

吴焯字启明，华亭人，工山水。

顾知字尔昭，号野渔，钱塘人。工山水。

沈轸字文林，长洲人。自言石田之后，学于李士达。工山水，豪放雄丽，颇擅家风，其大幅尤伟。崇祯末尝寄食于慈谿之赭山寺中，多有收藏其笔楮者。

吴继善，字志衍，初姓徐，太仓人。工诗文，成崇祯丁丑进士，性慧多能，尤慷慨以志节自许。画山水宗黄大痴，涉笔苍秀，勃郁之气，林峦浮动。初令慈谿，丁艰起，补成都。贼陷，阖门殉难。

郑元勋，字超宗，江都人。工诗文，江左推为胜流。成崇祯癸未进士，画山水小景，措笔洒落，全以士气得韵。后因悍镇分地临扬，欲纾难而出语小误，为众击惨死。时论惜之。

周齐曾，字唯一，鄞人。崇祯癸未进士。后为僧，号囊云大师。画山水，超脱畦径，槎枒突兀，孤峭绝人（周齐曾一字思沂）。

罗霖吴人，工诗，能演星禽，寓彭城，画山水殊有笔致。及改革，闭户不食，旬日死。是又不可以艺名也。

萧云从，字默思，号尺木，芜湖人。工诗文，画山水，高森苍润，具有格力，遂成姑熟一派。

沈颢字朗倩、号石天，吴人。工诗文、书法，精研绘事，著有《画麈》《画传灯》诸书。山水临摹诸家，位置华整，小景有极淡远者。

倪晋字康侯，上虞人。能诗文书法。画山水，行笔秀雅，不落时蹊。

谢仲字宗石，会稽人。善山水，笔力气韵，出于天资。摹仿名迹，无不酷似。兼写照，花卉兰竹俱佳。惜其蚤世。

黄子锡，字复仲，号丽农，嘉兴人，广东臬使承昊之子。少为诸生，有文誉。画山水疏散苍洁，与古为徒，洗去时人甜俗之习。

申柳南，字天寄，后更名浦南，字自然，华亭人。画山水师沈充，超果院僧懒先属其代笔，而名骤起。授诗法于海盐姚叔祥。游白门、魏国，徐六岳尽出名迹，研究笔法。后流落以死。其奇行非世人能尽。

王时敏，字烟客，太仓人，文肃公锡爵之孙，衡之子，以门荫官玺丞，工诗善楷隶。山水规摹古法，笔墨苍秀，大雅不群。

王鉴，字元照，太仓人，弇洲之后。官雷州守，博雅精于赏鉴。画山水，行笔苍秀，得宋元诸家法，出以己意，变化成家。殁后有常熟王晖，字石谷者，传其法。

陆曾熙，字雍之，山阴人。诸生，擅才誉，工书。所作山水，萧然淡宕，秀雅可爱。

赵甸字禹功，号壁云，山阴人。诸生，善诗文，晚削发家居，山水殊有别致。

鲁集字仲集，会稽人。诸生有名，善书法。所画山水，出入宋元诸家，秀润合格。

祁豸佳，字止祥，晚号雪瓢，山阴人。登乡荐，书法绝类董文敏。山水宗北苑、惠崇，出入于襄阳、橡林，苍秀坌溢，虽率笔草草，神韵自足。

邵弥字僧弥，长洲人。工诗，书法虞、褚、草圣，在米氏父子间。画山水仿宋元诸家，格高笔秀，挥洒小帧尺幅，人皆藏弆以为重。

名僧

释朴中，俗姓华，浙人。能诗。画山水师戴琎，亦有可观。兼善诸体。

释昇字日南，号照庵，吴县人。精音律，画山水宗倪云林，澹远有致。永乐中至南都，忽蓄发放浪狎邪。已复薙归吴，作画赠诸大家，资其费。八十余，手染疯疾，后饿死。王泬《寓圃杂记》，载之甚详。

释普号大云，山水学赵吴兴，与日南同时。

释日章，号锦峰，成都人。山水宗唐子华。

释碧峰，山水法彭元中。

释端，山水宗米襄阳父子。

释大澍，号嬾先，巢县人，居华亭超果院。能诗。山水师沈充，苍秀入神。

释钦义，字湛怀，金坛人，居白下。工诗。山水仿倪云林，疏秀淡远，落笔便佳。写梅得逃禅老人意。

释常莹，字珂雪，华亭人。画山水，兼宋元诸家，俱能合格。笔墨流丽，秀逸之气逼人。

释炤远，字可一，山阴人。幼为头陀菴僧，工诗喜儒学。画山水苍翠秀泽，仿宋元人法，曲尽其致。时邑人张葆生，精于六法，以画名，乃从游遍历名胜，笔法益进，然自晦敛，不欲以艺见。

道士

彭元明，华阳道士，居句曲山，宣德间人。画山水格韵并胜。

彭元中，号桧虔，江阴人。成化间与何澄同邑，画山水师其法，得染墨之妙。（二道士姓名仅一字之异，或恐疑为一人，故分疏之，以俟博雅）

张复字复阳，秀水人。为道士，居南宫一枝堂。工书，能运帚作大字。其画山水，亦束草挥洒，墨气淋漓，草树人物，各臻其妙。

名媛

马閒卿，字芷居，江宁人，陈太仆沂之继室。工诗，书法苏东坡。善山水，渲染有法，尤工白描。每图就，辄手裂之，不以示人，故流传益罕。

何昙字玉仙，号白云道人，上元人，史痴翁忠之妾。妙音律，得传张禄琵琶绝艺，兼能篆书。所画山水小景萧疏淡宕，奕奕有致。

林天素，闽人。能诗，有士女风。后寓西湖，作山水，笔姿秀逸，娟娟可爱。

李道坤，东平人。北方画学，自李夫人始倡，山水可称合作。兼工花卉，浣尽脂粉之习。

范道坤，山阴人。南北一时有两闺秀，俱名道坤，而范尤清书法。所画山水，秀逸有士气。写生花鸟并佳。

朱玉耶，江宁人，郭天中圣仆之妾。画山水，安董北苑，娟秀润洁，如春雨初抹。

梁孟昭，字夷素，钱塘人，梁天署女弟也。工词翰，雅善山水，深远秀逸，风格不群。前代画品中，如李公择妹、文与可女、管夫人道昇，辉映笔墨，始知林下风调，为最胜耳。

王友云，钱塘人。画山水，笔墨雅洁，饶有骨格。

妓女

林金兰，南曲中人。画山水宗马远，笔力差劲，亦能人物。

朱素娥，南曲中人。画山水小景，陈鲁南授以笔法，居然擅作家之誉。

兽畜

叙曰：古画兽畜名家者，虎有李渐、赵邈龊，牛有两戴、厉归真，犬有赵博文、赵令松，羊有罗塞翁，猫有何尊师，其他未易枚举，独马自曹霸、韩幹，见于杜工 部之诗歌，较诸物尤称神骏。后人殚思毕智，若李龙眠、赵松雪，几不免堕入马趣矣。明画以此入微者益少，姑举数家，以备品目。至龙之为物，灵奇变化，张僧繇 画成，点睛会当飞去，固不可杂于凡类。鱼为水族，别附于后云。

赵廉，吴兴人。善画虎，人称为赵虎。

韩秀实，涿州人。洪宣间供事内殿，大被宠渥。工画马，出入于展郑曹韩间，具有神采。人物亦佳。

骆指挥佚名，画鸟得赵吴兴法，兼工人物。

周全工画马。

陈宣工于散马，尝临赵文敏《五马图》，风鬃雾鬛，咄咄逼人，为徐武功所赏识。

张穆之字铁桥，东粤人。隐罗浮山，性豪侠，工画马。家蓄名骏，以为真本，故落笔入妙。兼工鹰，点染数笔，生动可爱。年七十余，携一子遍游名山，谢彬云今尚存。

许通江宁人，善画牛，直可与载嵩颉颃。晚年自悔，专工佛像。其留传初年之笔，水牯黄犊，生动逼人。

刘叔雅，高邮人。隐居湖滨，以高洁称。画《放牛图》入妙，时人比之戴嵩。

钱世庄，嵊县人。画驴称绝技，兼善禽鸟，色态飞动如生。

张金字德纯，后以字行，号濮泉，吴江人。工画猫，图成悬室中，真猫见而怒与之斗，其神合如此。

龙（附鱼）

牛舜耕，初无姓名。隆庆中，敝衣蓬跣，担筇竹，挂一瓢，行澧中，自称为一瓢道人，与宋登春雅善。每画大龙游戏，风雨灭没，解衣槃礴，信手即成。题牛舜耕于后曰：“人呼我以牛，惟舜能耕之耳。”后华阳王馆之。一日令速具騕肠，坐其中，舁出郭而死。

张德辉，字秋蟾，别号云巢老人，慈谿人。世居大宝山麓，少学画龙，遇将雨，辄登绝顶，观云气腾涌，默与神会。以故鳞爪隐现，飞云惊电，变化万状，极于神妙，可追踪陈所翁。今祠宇梵壁，遗迹犹有存者。

何雪涧，善画龙，夭矫灭没，墨气滃郁。兼貌虎，亦得其气势。

许端工于画龙，但少蜿蜒飞动之势。

释龙善画龙水。

刘晋，官锦衣指挥，善画鱼。子节得父法。

道士翁孤峰，工画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