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六

花鸟（附草虫）

叙曰：写生有两派，大都右徐熙、易元吉，而小左黄荃、赵昌，正以人巧不敌天真耳。有明惟沈启南、陈复甫、孙雪居辈，涉笔点染，追踪徐易、唐伯虎、陆叔 平、周少谷，以及张子羽、孙漫士。最得意者，差与黄赵乱真。他若范启东、林以善极遒逸处，颇有足观。吕廷振一派，终不脱院体。岂得与大涵牡丹、青藤花卉，超然畦径者，同日语乎！

朱芾字孟辨，以字行，号沧洲生，华亭人。善诗词，书工四体。洪武初就征，官编修，改中舍。画芦洲聚雁，极潇湘烟水之致。兼写山水及白描人物。

杜环字德环，一字子循。能诗工书，洪武初官工部员外。写生花鸟，妙绝一时（杜环金陵人，洪武中，补晋王府录事。宋景濂曾为作传）。

胡俨字若思，号颐庵，南昌人。官祭酒，工竹石、兰蕙，极有意致。尝以水墨秃笔，写羊角哀甚佳。

范暹字起东，号苇斋，吴县人。工书法。永乐中征入画院，笔花竹翎毛，笔致隽逸。叶文庄公慎许可，尝言起东善花鸟，有谈论。馆阁争相器重。

孙隆字廷振，号都痴，武进人，开国忠愍侯之孙。幼颖异，风格如仙。画翎毛草虫，全以采色渲染，得徐崇嗣、赵昌没骨图法，饶有生趣。山水宗二米。

陈允文，号宝斋，常熟人。其父珪，以画名家。允文居乡有隐德，能诗，其写生花鸟绝佳。

丁文暹号竹坡，精于翎毛，兼善山水，时作枯木，萧疏有致（按文暹，江西瑞金县人）。

边文进字景昭，陇西人。博学能文，宣德中被征，官武英殿待诏。花果翎毛，妍丽生动，工致绝伦。或谓字文进名景昭，沙县人。子楚祥、楚芳、楚善，俱能传父法。

裴日英字文璧，其先台州人，徙居杭。善词翰，性爱竹，成癖。工著色花鸟，臻妙入神。后以荐入京师，无竹，犹以竹坞颜其居。

孙天祐，安国公之孙，翎毛兰竹，生动有致。

许伯明，兴化人。天顺间，与同邑林时詹一时被征，官文思院副使。所画花鸟独绝，竹石并工。

曹仲贤，善翎毛，有《九鸾图》传世。

黄翊字九霄，余姚人。工诗，为邑诸生，书法赵文敏，成化间以书画名。所作竹石甚佳，墨菊一种，尤推独绝。

闻人绍宗，精绘事，以水墨松桧名家。

林良字以善，广东人。弘治间以荐入供事仁智殿，官锦衣指挥。著色花果翎毛，极精巧，取水墨为烟波出没，凫雁嚵唼容与之态，颇见清澹。树木遒劲如草书，人莫能及。

吕纪字廷振，号乐愚，鄞人。画花鸟初学边景昭，后摹仿唐宋诸家，始臻其妙。弘治间与林良被征，同官锦衣。每承制作画，立意进规，嘉赏甚渥。其写凤鹤孔翠之属，杂以花树秾郁，灿烁夺目。

邵节余姚人，善画翎毛，尝从叔有良宦游至潮。学于林良，尽得其法。

瞿杲字炳旸，号醉渔，常熟人。嗜酒落魄，能诗。后寓澄江，画花鸟生趣坌溢。芦雁一种，常执扫除于林良门下，得窥其法。以故萧閒淡荡，几与神合。同钱祖萧完，颇能仿佛。

刘巢云，学林良，花鸟芦雁，技称精绝。

殷善字从善，江宁人。花木翎毛，从林良、吕纪两派中来，渲染有致，而神彩独异。子偕字汝同，能传其法。

傅礼字公绪，江宁人，与善同时。工禽鸟花木，尚有郑春、郑堂，三人傅彩行笔，如出一手。

郑本宝应人，为邑诸生，工花卉，渲染鲜洁，菊竹尤佳。禽畜得其神态，弘治间推为能品。

郑善夫字继之，号少谷，闽县人。登弘治乙未进士，官祠部郎，以诗文名，书法尤神奇。工于点缀花草，丛筿怪石，得象外趣。然不欲以艺闻，人亦鲜有知者。

计礼字汝和，官郎中，写墨菊，皆以草书法为之。与林良翎毛、夏昶竹、岳正葡萄并重。

李葵字诚伯，江宁人。工于绘事，无所不能。花木禽鸟，曲尽生趣。

过庭章字德秋，无锡人。善画松枿竹石（庭章名仪，自号听松道人。德秋似听松之吴耳）。

沈政字以政，闽人。荐入供事仁智殿，官顺天府丞。花卉翎毛，精彩生动。

伍概字廷节，临川人。工书法，官中舍，善花竹翎毛。

刘志寿，字伯龄，密县人。能诗，专历学，为留都灵台郎。工翎毛，得飞鸣啄息之趣。水墨虾蟹，尤生动可爱。

史旦，嵊县人，画禽鸟甚工。所作芦花群雁，洲渚萧瑟，落落有致。

史均民，鄞人。画水仙殊有生趣。

杨节字居俭，余姚人。弘治末，荐值内阁，官序班。能文章，书宗颜鲁公，画菊有草书法。

孙堪，绍兴人，有孝行，善写菊。初法舅氏杨节，晚年自出新意，而性复嗜菊，遍艺庭圯间，日夕玩之，故能得其神。王维祯有《赠孙伯子画菊歌》。

陈大章，字明之，号月陇，盱眙人。由进士官太仆卿，工诗书，精行草，以写菊擅名。

俞尚禋，字汉远，上虞人。工书法，官江西参议。戏作枯木春草，自有一种天趣迥出意表。（卷三山水门，有俞鹏字汉远云云，当即一人也。再考之）

周颂字宗盛，鄞人。诸生，官粤幕职，善写春草兰竹，机趣盎然。

毛世济，余姚人。善画菊，工于傅色，英蕊干叶，无美不臻，望之宛如庭植。

沈奎字士容，杭人。花果翎毛，宗王若水，设色鲜丽可爱。

徐霖字子元，号九峰，人呼为髯仙。其先吴人，徙金陵。七岁能诗，九岁能大书，操笔成体。善画松竹花卉蕉石，奕奕有致。武庙南巡，屡幸其家，赏赉甚渥。与沈周交善，吴伟为作《沈徐二高士行乐图》。

张珍字子重，号秋江，慈谿人。能诗，书法亦佳。工花卉，而以芙蓉得名。与沈周游，然其生平多败缺事。

陈天定，字定之，太仓人。喜读书谈玄，晚岁得疾，死而复生，更号苏菴。家蓄名迹甚富，其写生翎毛花卉，皆咄咄逼真。人物山水俱称合作。寿八十四，咏偈而逝。

景卿字梦弼，江宁人。工花草，渲染有法。题句甚佳，兼善山水小景。

卢景春，字以和，号燕居，常熟人。清修绝俗，所居绕屋种梅。其写生花竹翎毛，生趣酣畅，画梅尤称入格。

陈淳字道复，后以字行，更字复甫，号白阳山人，长洲人。为太学生，善词翰，尤工草篆。其写生一花半叶，淡墨欹豪，疏斜历乱之致，咄咄逼真。久之，并浅色淡墨之痕俱化矣。世谓道复画从林藻深，慰帖悟入，故不易及。中岁忽作山水，参米高，间写意而已。

陈括字子正，道复子。饮酒纵诞，有竹林之习。写花卉过于放浪，大有生趣。

张元举字懋贤，吴县人。为邑诸生，工书法，即道复之甥，故得其法。画花鸟气韵生动，人以金帛请辄拒，酒酣兴至，纵笔挥染，无复吝惜。

张觐字仲光，即元举子。为邑诸生，写生花鸟能擅家法。

吴枝字延孝，吴县人。画花鸟师陈道复，得其传，摹写最工。惜蚤世，流传绝少。

王穀祥字禄之，号酉室，长洲人。由进士官庶常，改工曹，转铨部。后以左迁弃官，屡荐不起。工写生，花鸟精妍有法。中年绝不肯落笔，流传率多赝本。

朱朗字子朗，吴县人。学画于文徵明，乃以写生花卉擅名。鲜妍有致，其山水与徵明酷似，多托名以行。

陆治字叔平，号包山，吴县人。为诸生，有风调，而极耿介。工写生，花鸟得徐黄遗意，不若道复之妙而不真也。山水规摹宋人，时露蹊径。晚负节癖益甚，凡求画者，强之必不得，不强乃或可得。

周天球字公瑕，号幻海，长洲人。以诗文书学名世。墨兰一种，自赵松雪后失传，惟天球独得其妙。金陵强存仁效之，风韵殊减。

鲁治号岐云，吴人。善染墨为石，设色花鸟，最饶风韵。由其落笔脱尘，或写或画，各有天趣。

朱承爵，字子儋，别号舜城，江阴人。诗文清丽，尤工笔翰，善写花鸟。竹石亦秀润，文徵仲许为合作。

高濲字宗吕，号时菴，霞居子、髼仙子、种兰道人皆其别号，候官人。尝分教曹州，迁清远。酒狂，善诗文分隶。画花草生动入格，而不受促迫。时同邑宋王病疟，濲被酒为写菊数本，及奇石修竹，寒香飘拂，凉风飒然。宋起视病辄已。人言霞仙画，真不减少陵诗也。

徐渭字文长，号天池，晚称青藤道人，山阴人。为诸生，工诗文。应胡少保宗宪辟，作《白鹿表》，名重一时。中岁始学画花卉，初不经意，涉笔萧洒，天趣灿发。于二法中，皆可称散僧入圣。画上自为题句，书法更佳，署曰田水月。

王乾字一清，初号藏春，更号天峰，临海人。能以轻墨浅彩，作禽虫花卉，间出山石林薮，莽苍幽岑，往往极妙。尤善寒塘野水，拍泳朝暮之态。

孙克宏字允执，号雪居，华亭人，文简公承恩子。以任子官应天府治中，迁汉阳太守。工诗，居东郭草堂，列名迹于秋琳阁，槃礴觞咏，客至如归。其写生花鸟，古则赵黄，近则沈陆，皆堪抗衡。盖十指别具陶冶，虽宋画苑手，远不殆也。兰竹水石并佳。

曹文炳字德章，华亭人。画花鸟学于孙克宏，又受画山水竹石法于宋旭，皆入能品。寿八十余。

陈穀字粟馀，华亭人。与曹文炳同师。其花木鸟兽，设色点染，备极工丽。

王问字子裕，号仲山，无锡人。嘉靖中由进士官吏部，改粤东佥宪，谢归。工诗文行草。画花鸟竹石，运笔迅速点染，已足生趣。至山水人物，时谓格近南路，不入吴派。

吴孺子，字少君，兰谿人。善诗嗜游，尝市一大瓢，摩挲发光，过荆溪为盗所碎，抱泣累日。王弇洲为作破瓢道人歌，因以为号。画鸡鹜水乌芙蕖芦藻，岁不过一二纸，靳不轻与。山水类王黄鹤，图章乃露居三十年五字。（又自称元铁道人又称懒和尚、破瓢道人，又称赤松山道士）

童佩字子鸣，龙游人。画花鸟与吕纪仿佛。所著有《佩萸杂说》。

罗素号墨狂，进贤人。嘉靖中得画家丹彩之传，仿吕纪花鸟，设色写生，俱能酷似。其山水人物，大幅宗吴伟法。

周之冕，字服卿，号少谷，吴县人。万历间落魄如李邈卓，不甚为世重。其写生花鸟，点染生动，最为擅场。或谓复甫妙而不真，叔平真而不妙，能兼撮其长者少谷也。

郁乔枝，吴县人，即之冕婿。所画花鸟，规摹妇翁，曲尽其秾丽飞鸣之致。

杨大临，字治卿，鄞人。万历间，以花鸟擅名。其佳者，绝胜吕廷振。又善写墨鹰。

黄宸字景州，自号长啸生，吴江人。书工八分。写生花鸟，渲染有法，姿态横溢，动合天趣。能兼山水。

陈粲，吴县人。善写生花鸟，行笔墨极佳。为人以道义自持，非仅以艺见称也（字道光，号雪谷子）。

程胜字六无，休宁人。尝以焦墨写兰，行笔草草，晴雨风烟，各臻妙境，无有右者。

朱谋壑字文之，号四溟，乐安王孙多瑽之子也。染翰有父风，花卉禽鸟，得岐云、少谷之神。

朱谋毂，字用虚，南昌人，弋阳王孙谋璟从弟。善花鸟，纤秀绝伦。

朱谋卦，字象吉，南昌人，弋阳王孙多炡之子。所画花石，绝类鲁岐云，惜无禄蚤世。

朱统珣，字伯垒，号群玉山樵，石城王孙。其父谋筜，以著书名世。珣承家学，复精于绘事。花鸟初仿陆叔平，后习周服卿、武林。刘奇授以和色之法，花色历久益新。画山水法吴仲圭。

刘奇字问之，钱塘人。工花鸟，精于设色。其山水人物，亦合格而不能流畅。旅食豫章而老。

王维烈，字无竞，吴人。工花鸟，在周之冕之下，高阳之上。草草处殊有可观。

季如太，花鸟布置有深思。

林伯英，嘉善人。工花鸟，生动有逸致。

姚裕字启宁，华亭人。善画花卉，尤精于草虫，得陈道复遗意。

周裕度，字公远，华亭人，即莱峰先生之孙。善楷书题署，画花鸟仿陈道复，得其神似。晚年兼写山水。

陈遵字汝循，嘉兴人，寓吴。写花鸟如生，而笔力苍老。海内赏鉴家重币购求，非其人辄弗应。

黄珍字怀季，画花草得荃笔意。

姚衍舜，字光虞，江宁人，太学生。写松苍秀有法。

杜大成字允修，自号三山狂生，江宁人。工诗，妙解音律，扫室焚香，以待四方佳士。所画花木禽虫，嫣秀生动。

谢道龄，号邢台，善折枝花鸟。

戚勋字世臣，号曲泉，花卉得疏野之趣。

王允龄，字延长，吴人。善花卉，笔致秀雅。

潘志省，字以鲁，新昌人。工兰竹，其水墨花卉，天真烂熳。万历间人咸重之。

曾益字谦六，号鹤岗，山阴人。善诗，注《李贺昌谷集》行世。字法双井，画设色花鸟，幽妍可爱。兼工兰竹。年八十，有闺秀慕其风雅，愿嫁为小星，后举一子，相传以为韵事。

万国桢字伯文，南海人。万历末贡生，有《咏梅诗集》。善水墨花卉，淡枝浓叶，不脱岭南一派。兼写翎毛。晚年尽去畦径，涉笔轻妙，写竹自谓入彭城之室。

傅清字仲素，华亭人。有至性，以母疾茹素终其身。好读书，每作画，必焚香拜其缣素，而后落墨。所作花卉禽鸟，萧森淡宕，点染欲生，真有巧夺天工者。

袁问字审言，工花卉。

茅培字厚之，会稽人。工兰竹。

陈嘉言，字孔彰，吴人。工花鸟，纵笔挥染，苍老生动，韵格兼胜（阮林曾见其墨梅小直幅，其格在中正苍茂，然殊少逸气也）。

叶大年，字寿卿，钱塘人。写花鸟笔墨生动，苍凉浩瀚，颇能匠心而出。山水宗高彦敬，行笔苍秀。

钱榆字四维，钱塘人。工花鸟，渲染藻艳，得天然动植之趣。调设五彩，必出细君手，风调殊韵。

李宾字汝和，越人。官主事，画菊甚工。

张尔葆，字葆生，号二酉，初名联芳，山阴人。能诗文，上舍生，官扬州郡丞。赏鉴博雅，工花卉折枝兰竹草虫。

水墨浅色，各臻妙境，兼善山水。

孙釭字子周，一字漫士，号竹痴，钱塘人。工书法，画写生花鸟，直逼黄荃、赵昌。尤工墨竹钩勒。

叶起凤，长江人。少弃诸生，习画，工花卉草虫。欲穷物理，辄屏息于丛薄中，察其跳踉搏击，始援毫以追所见。故笔笔生动，重自矜惜，不肯妄与。

蒋龙善花鸟。

王中立字振之，吴人。作花鸟笔力亦老。

朱之士字元士，江宁人。画花卉生趣坌溢，傅彩尤精，与张差堪伯仲。兼善山水。

张秋江浙人，写芙蓉花卉大佳。

杨云林善花鸟。

郑山辉墨兰最佳。

毛元升画花草。

赵友，丽水人。工花鸟。

黄希穀画松苍古。

吕敬甫、武进六，画草虫，宗宋之居宁。

胡龄善水墨禽鸟，宗林良。

钱永画花鸟，宗边景昭。

吴归山善画花鸟。

杜山狂，吴人。善草虫。

诸允锡，字敬叔，会稽人。工花鸟草虫，设色精彩，天趣溢于笔墨。

张弢字亦寓，会稽人，工兰蕙竹石。

名僧

释律天如，号片玉，吴县人。画三香师日南，亦能兰蕙竹石。

释海怀，号太涵，俗姓周，鄞县人。嗜酒任放，写牡丹最工，淡墨欹斜，纵笔点染，深浅向背，灼灼欲生。

名媛

赵淑贞，山阴人，诸生赵伯章室也。工花鸟芦雁，笔法秀洁，更饶姿韵。

文俶字端容，吴人，贡士从简女，归赵宦光子均。写生花卉虫蝶，信笔点染，无不鲜妍灵异。图寒山草木昆虫，凡千种，又绘木草如其数。他若《湘君捣素》《惜花美人》诸图，精妙绝伦。上署天水文俶云。

沈氏江宁人，沈宜谦之女，杨伯海之配也。工花卉，多属折枝者。吴人黄姬水，为题《杏花图》云：“妙绘一经仙媛手，海棠生艳复生香。”可以悟其画矣。

李陀那，金陵郭圣仆妾。画水仙幽妍秀洁可爱，笔法绝类赵彝斋。

李因字今生，号是庵，海宁葛无奇之簉室。画花鸟，叶大年授以笔法，苍秀入格，点染生动，大幅益佳。此闺阁而得士气者。

妓女

马守贞号湘兰，南曲中人。以诗画擅名。其墨兰一派，萧洒恬雅，极有风韵。